回到磐石居，天色已近拂晓。折腾了一夜，石掌柜脸上满是疲惫，但眼神却格外明亮，还带着一丝兴奋和后怕。
“李道友，今晚这出戏……真是……”他咂着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精彩绝伦，跌宕起伏，对吧？”李慕云接过话头，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舒了口气，“可惜，还没到高潮就被搅和了。不过也好，再打下去，咱们这‘观众席’怕是不安全了。”
石掌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即又皱眉道：“大祭司他们……竟然敢公然插手，还蒙着脸！看来是彻底撕破脸皮了。炎烈前辈的处境，恐怕更加危险。”
“危险，也意味着机会。”李慕云放下茶杯，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经此一闹，幽冥殿和血神教都吃了亏，短时间内在赤岩城行事必然更加收敛，也会更加提防炎雀部内部势力。大祭司那边，虽然目的部分达到，但也暴露了部分实力和意图，引起了赤岩城官方和其他势力的警惕，接下来肯定要花时间擦屁股，稳住阵脚。”
他顿了顿，看向石掌柜：“而这对我们来说，正是一个难得的空档期。趁他们互相牵制、无暇他顾的时候，正是我们行动的好时机。”
“行动？李道友是指……”石掌柜心中一动。
“两件事。”李慕云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尽快安排炎烈前辈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最好能送出赤岩城，与守火者其他同脉会合。第二，我要去‘血沸滩’看看，找到那个‘镇渊祭坛’。”
石掌柜沉吟片刻：“转移炎烈前辈……我可以想办法。我在城外有个信得过的老伙计，经营着一支走戈壁的小商队，路线隐蔽，可以借他们的掩护，将前辈送往北方‘砾风城’，那里有我们守火者一脉的另一处秘密联络点。只是……路途遥远，且要穿越戈壁，风险不小。”
“风险总比留在赤岩城等死强。”李慕云道，“至于护卫……我可以提供一些东西。”他又从“百宝囊”里掏出几样玩意儿：几枚能释放烟雾、干扰追踪的“障目符”，几张能短距离加速的“神行符”，还有一小瓶他之前用多种毒草和血海怪虫体液调制的、气味刺鼻能驱赶大部分低阶妖兽的“驱兽散”。
“这些你交给护送的人，关键时候或许能派上用场。”李慕云将东西推过去，“另外，我这里还有些灵石，作为路上的盘缠和打点之用。”他又拿出一袋上品灵石。
石掌柜看着桌上这些东西，尤其是那袋沉甸甸的灵石，心中感激更甚，连忙摆手：“李道友已经帮了我们太多，这些灵石万万不能再收！护送的事情，我会安排妥当，这些符箓和药物我替炎烈前辈收下，多谢！”
李慕云也不强求，收起灵石：“那行，护送的事就拜托石掌柜了。越快越好，最好就在这一两天内。”
“我这就去安排！”石掌柜知道事情紧迫，立刻起身。
“等等，”李慕云叫住他，“关于我去血沸滩的事，还需要石掌柜帮忙准备些东西。”
“李道友请讲！”
“一份尽量详细的、前往血沸滩的地图和沿途注意事项。一些耐储存的干粮和清水。还有……赤岩城附近，有没有那种信誉比较好、专门做‘特殊物品’交易，而且嘴巴严实的店铺？我想出手点东西，换些用得上的物资。”李慕云道。他手里有一些从血海和戈壁得来的、自己用不上或者暂时用不上的材料，比如那些品质一般的血晶石、神魔骨片碎渣、还有几株用不完的戈壁灵草，留着占地方，不如换成实用的东西。
石掌柜想了想：“地图和干粮清水好办。至于店铺……城东有家‘不语斋’，店主是个哑巴老者，但修为不低，眼力极好，收购和出售各种来历不明的奇物，价格还算公道，而且从不打听东西的来路，也不多嘴。你可以去那里看看。不过，那里只收稀有之物，普通货色入不了他的眼。”
“不语斋？好，我记下了。”李慕云点头，“那就麻烦石掌柜尽快准备地图和补给。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出发。”
“这么急？”石掌柜一愣。
“夜长梦多。”李慕云正色道，“赤岩城这潭水虽然暂时被搅浑了，但不会一直浑下去。等他们缓过劲来，注意力说不定又会回到炎烈前辈和那些上古遗迹上。趁着现在他们互相咬得欢，我正好溜出去办我的事。”
石掌柜觉得有理，便不再多劝：“好！我这就去办！李道友你休息一下，天亮后我就把东西备齐。”
石掌柜匆匆离去。李慕云回到房间，却没有立刻休息。他先是将那块真兽骨拿出来，又研究了一番。经过这几天的缓慢炼化，他已经从骨头中提取出了一丝极其精纯、但又充满了混乱与痛苦意味的“古神残念”，以及几片破碎的、关于某种吞噬与进化本能的法则碎片。这些对他理解“古神之血”和“神之心”的本质很有帮助，但也让他更加警惕血海深处可能存在的危险。
将骨头收好，他又开始整理自己准备出手的东西。挑挑拣拣，选出几块成色中等、能量相对稳定的血精石；几片带有微弱神魔气息、但灵性几乎磨灭的骨片；两株在净源旁采到的、有凝神静气之效的碧玉蕨；还有一小瓶稀释过的、蕴含一丝古神之血创造气息的血液。
这些东西，每一样在赤岩城这种地方都算得上稀有，尤其是那瓶稀释血液，虽然量少，但本质极高，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天亮后不久，石掌柜就带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回来了。里面不仅有详细标注了血沸滩位置和沿途危险区域的地图，地图是石掌柜亲手绘制，比老驼子那残图详细得多，还有足够一个人食用半个月的干粮、清水，以及几套适合在戈壁和裂谷中行动的耐磨衣物、绳索、火折子等杂物。
“李道友，地图上红点标记的是可能有水源或相对安全休息点的地方，黑叉是已知的危险区域或凶兽巢穴，务必绕行。”石掌柜仔细叮嘱，“血沸滩位于裂谷中段，地形险峻，常年有血雾弥漫，视线和神识都会受到干扰，而且栖息着一些被血海气息侵蚀变异的怪物，千万小心！那处祭坛的位置，我根据地图推测，大概在这个区域……”他在地图上指出了一个范围。
李慕云仔细记下，将包袱收好：“多谢石掌柜。炎烈前辈那边……”
“已经联系好了。今晚子时，会有人来城隍庙接应，走秘密通道出城，与商队汇合。”石掌柜低声道，“李道友放心，我那老伙计绝对可靠。”
“那就好。”李慕云放下心来，“我现在去不语斋转转，把手头东西处理一下，顺便看看能不能淘换点有用的。”
“我陪你一起去？”石掌柜问。
“不用，石掌柜你还是留在客栈，盯着点城里的动静，也方便接应炎烈前辈。”李慕云摆摆手，“我去去就回。”
告别石掌柜，李慕云换了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袍，将气息收敛到金丹期左右，揣着要出手的东西，朝着城东“不语斋”走去。
不语斋的门面同样不大，甚至有些破旧，门口挂着一块没有任何字迹的黑色木牌。推门进去，里面光线昏暗，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草和金属混合的古怪气味。货架上零零散摆放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矿石、风干的植物、不知名的兽骨、还有几个封得严严实实的瓶罐。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闭着眼睛仿佛在打瞌睡的佝偻老者。听到有人进来，他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浑浊却异常平静的眼睛，看了李慕云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李慕云也不废话，走到柜台前，将准备出手的东西一样样拿了出来，放在台面上。
老者目光扫过那些血精石和骨片，眼神没什么变化。当看到那两株碧玉蕨时，眼中才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瓶稀释血液上。
他伸出枯瘦的手，拿起玉瓶，没有打开，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瓶身，又放在鼻尖嗅了嗅，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放下玉瓶，看向李慕云，没有开口，他是个哑巴，只是伸出三根手指，然后指了指那些血精石、骨片和碧玉蕨，又伸出五根手指，最后指了指那瓶血液。
李慕云看懂了。血精石等杂物，打包价三百灵石。碧玉蕨两株，五百灵石。那瓶血液，单独算，但老者没出价，显然在等李慕云开价，或者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要求。
“我要换东西。”李慕云直接道，“攻击和防御类的符箓各五张，品质要上乘。遁地符或水遁符三张。能快速补充法力或治疗重伤的丹药各一瓶。还要一些破禁、驱邪、隐匿气息的特殊粉末或药水。剩下的，折算成灵石。”
老者听完，沉吟了片刻，转身在身后的货架上翻找起来。很快，他拿出了几个玉瓶、几叠符箓，还有一些装着各色粉末的小皮囊，一一放在柜台上，然后指了指这些东西，又伸出了七根手指。
七百灵石，加上这些物资，换李慕云所有东西。
李慕云检查了一下那些符箓和丹药，品质确实不错，都是市面上难得的上等货。那些特殊粉末药水，虽然不知道具体效果，但从不语斋出去的东西，应该差不了。这个价格，还算公道。
他点点头：“成交。”
老者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将东西打包好，连同七百灵石，一起推给李慕云。李慕云也将自己的东西留下，收起包裹和灵石，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走出不语斋，怀里的“百宝囊”又充实了不少，李慕云心情大好。他看了看天色，距离傍晚还有些时间。
“该去跟炎烈前辈道个别了。”
他辨明方向，朝着城隍庙走去，准备最后一次探望那位守火者老人，也顺道……把他昨晚想到的、一个可能需要炎烈帮忙验证的小疑问，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