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场的喝彩声浪还没褪尽，钱程收剑时指腹碾过黄花梨剑鞘，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他扫了眼场下三千弟子目瞪口呆的模样，心里那点刻意“显摆”的小得意，像被灵泉泡开的茶饼，丝丝缕缕漫开来。当了这宗主，整日不是批宗门卷宗就是应付各派修士，哪有此刻这般舒坦——昭明剑的星力顺着经脉游弋，连带着呼吸都带着股清冽的爽利。
“宗主这手‘星河流转’，怕是把修行界的剑招都比下去了！”谢立强凑过来，嗓门大得能惊飞檐角的麻雀，“您是没瞧见，刚才有几个外门弟子都看傻了，手里的木剑掉地上都不知道捡！”
钱程故意沉下脸，指尖却在剑柄上绕了个圈：“修行者当敛锋芒。”话刚出口，自己先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他望向西北方云雾翻涌的天际，忽然想起三日前收到的传讯：昆仑墟有鹿妖持寒冰玄晶剑作祟，已有七八个修士折在那冰窟里。
“谢长老，我得去趟昆仑墟。”他拍了拍腰间的昭明剑，星图暗纹在衣料下轻轻发亮，像有星星在里头眨眼睛。
谢立强一愣：“现在就走？那鹿妖可是化神后期……”
“正合我意。反正我修为比他高，正好试试剑！”钱程翻身上马，玄色衣袍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刚才在这儿舞剑，总觉得还差股劲儿。那寒冰玄晶剑既然能让鹿妖当个宝，正好拿来送给赵思当武器。”
马蹄踏过山门时，他低头看了眼剑鞘上的祥云纹，黄花梨木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身后练武场的议论声渐渐远了，可掌心贴着剑柄的地方，却像揣了团暖融融的星子——这上古古剑的厉害，总得当着真刀真枪的对手，才显得出分量。
昆仑墟的寒风卷着冰碴子，刮在脸上像刀割。钱程踏着玄冰往前走，脚下的冰层咯吱作响，昭明剑在黄花梨鞘中轻轻震颤，似在呼应这极寒之地的灵气。
“嗷——”
一声咆哮从冰窟深处传来，白影一闪，鹿妖已立在对面冰崖上。它人身鹿首，双角挂着冰晶，手中那柄寒冰玄晶剑泛着幽蓝，剑刃上的寒气能凝住飘落的雪花。
“人类修士，敢闯我的地盘？”鹿妖的蹄子在冰面踏出道道裂痕，“这寒冰玄晶剑乃我守护千年的至宝，你也配抢？”
钱程没答话，只是反手抽出昭明剑。暖金色的剑光在酷寒中炸开，星图暗纹里的光点顺着剑刃流转，竟将周围的寒气逼退三尺。“炼虚期？”鹿妖眯起竖瞳，突然嗤笑，“就凭你这点修为，也敢来捋虎须？”它周身妖气暴涨，化神后期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压过来，冰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钱程手腕轻旋，昭明剑在空中挽出个剑花。星力顺着经脉灌注剑身，那些上古星轨纹路突然亮起，竟在他周身织成片流动的星幕。“修为高，不代表会用剑。”他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冲出去，剑光带着星辉撞向幽蓝冰刃。
“铛——”
两剑相击的瞬间，冰屑与星芒同时炸开。鹿妖只觉一股沉雄的力道顺着手臂涌来，虎口发麻，它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寒冰玄晶剑——剑身上竟出现了道细微的裂痕！
“不可能！”鹿妖怒吼着挥剑再上，寒冰剑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钱程却不硬接，昭明剑在他手中灵活得像条游龙，星图暗纹引动周天星力，每一剑都避开锋芒直取要害。炼虚期的灵力虽不如化神后期深厚，可配上昭明剑的星辰大道，竟硬生生压得鹿妖左支右绌。
冰崖上的玄冰被剑气劈得粉碎，鹿妖身上的白毛渐渐染血，它越打越心惊——这人类的剑法平平无奇，可那柄剑太邪门了，每次碰撞都像有无数星辰砸在玄晶剑上，震得它妖力都在翻涌。
“受死！”钱程看准破绽，纵身跃起，昭明剑高举过顶，星图纹路里的金光凝聚成一点，如同一颗微缩的太阳。鹿妖吓得魂飞魄散，举剑欲挡，却见那暖金色的光点突然炸开，化作漫天星雨，每一点星光都是一道剑气。
就在昭明剑即将刺穿鹿妖心口时，一道紫金光芒突然横亘在中间。
“啪”的一声轻响，星雨剑气竟被尽数挡下。钱程只觉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涌来，逼得他连退三步，抬头看去时，只见个紫袍老者立在冰崖边，手里拄着根紫金藤拐杖，周身散发着让天地都安静下来的气息。
鹿妖看到老者，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蹄子抖得像筛糠：“前……前辈！”
老者没看它，只是盯着钱程手中的昭明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丝讶异：“昭明剑？没想到还能见到它现世。”他转头看向鹿妖，声音平淡却带着威严，“鹿鸣，你可知罪？”
鹿妖的头埋得更低：“晚辈……晚辈不知。”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看得清楚。”老者的拐杖在冰面轻轻一顿，冰层下传来细微的碎裂声，“鹿鸣，你本是昆仑墟灵气滋养的灵鹿，修得人身已是造化。可自从得了这寒冰玄晶剑，你性情大变，周身妖气越来越重，往日的温驯去哪了？”
鹿妖猛地抬头，竖瞳里满是戾气：“我守护这剑千年，凭什么要让给旁人？”
“你看看自己，近百年来仗着剑威，在昆仑墟周边欺辱过路的狼妖狐怪，强把青丘来的女狐囚在冰窟里，连雪山上修行百年的熊罴都被你打断了臂膀——这些龌龊事，难道还要我一一数给你听？”老者的拐杖在冰面划出深深的刻痕，“就因你这蛮横性子，方圆十几里的生灵都被赶得远远的，如今连只飞鸟都不敢在冰窟上空停留，这就是你想要的‘领地’？”
鹿妖的竖瞳猛地收缩，浑身的白毛都炸了起来：“那是它们怕我！强者为尊，本就该如此！”
“强在修为，不在心性，算什么强者？”老者指尖的紫金光芒又亮了几分，“那青丘女狐本是来昆仑墟采冰莲救母，你却因她不愿臣服就冻住她的尾巴；那狼妖驮着幼崽路过，你只因多看了它两眼，就废了它的后腿——这等行径，与山匪何异？”
钱程握着昭明剑的手紧了紧，星图暗纹里的光点微微震颤，似在对这等暴行流露不满。
“我……”鹿妖还想辩驳，却被老者凌厉的眼神逼得闭了嘴。
“今日若不是钱程小友前来，你还不知要造多少孽。”老者抬手一指，紫金光芒如绳索般缠上鹿妖的四肢，“好好尝尝被戾气反噬的滋味，或许能让你记起，自己曾是只靠啃冰草修行的灵鹿。”
冰蓝色的雾气从鹿妖体内疯狂涌出，这次凝成的不再是兽影，而是无数双哀求的眼睛。鹿妖在痛苦中嘶吼，看着那些虚影，眼中的凶戾渐渐被惊恐取代——它终于看清，自己这一年来伤害了多少无辜。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当最后一缕雾气消散，鹿妖瘫在冰上，双角上的冰晶尽数碎裂，声音里满是悔恨，“求前辈……饶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