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罗盘,一直这样?” 谢景渊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目光落在那枚黑色罗盘上。虽已决定合作,但多年的办案习惯让他仍保持着审视,尤其是看到这罗盘的异常反应,心底那份对 “怪力乱神” 的戒备并未完全消散。
沈清辞抬眸,深黑的瞳孔里映着罗盘的微光:“玄阴罗盘只对怨气有反应,寻常阴邪最多让指针偏转,像这样钉死方向、渗出水珠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 要么是怨气浓度远超寻常,要么…… 这怨气里藏着我熟悉的东西。” 他指尖轻轻划过盘面水珠,水珠触到指尖瞬间化作寒气,顺着血管往心口钻,让他想起三年前雁门关外的那个雪夜,母亲倒在血泊里时,他攥着同样冰冷的罗盘,指针也是这样疯狂震颤。
“熟悉的东西?” 谢景渊眉峰微挑,“和三年前的边境蛊祸有关?”
“现在还不能确定。” 沈清辞收回手,罗盘的震颤似乎更明显了,“但这股怨气的‘味道’,和我记忆里的阴寒很像 —— 不是自然形成的冤魂,是被蛊虫催化过的,带着蛊毒的腥气。” 他忽然侧耳,像是听到了什么,“快到柳府了,你听。”
谢景渊屏住呼吸,果然听到前方传来隐约的风声,那风声不似寻常夜风,倒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混着细碎的呜咽,顺着马车缝隙钻进来,让车厢里的温度骤然降了几分。陈忠坐在车辕上,此时也掀开车帘探头进来,脸色比清晨的雾还要白:“大人,柳府门口的雾…… 不对劲,比昨天还浓,而且里面好像有东西在晃。”
马车在柳府门前停下,谢景渊率先下车,玄色官袍扫过沾着白霜的石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眼前的柳府被浓雾裹着,朱红大门上的铜环还挂着昨日的封条,封条边缘却有被什么东西啃咬过的痕迹,露出里面暗沉的木头。更诡异的是,府墙内的槐树影在雾中扭曲,竟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枝叶间晃动,刚才听到的呜咽声,正是从树影深处传来的。
“衙役们都守在周围了?” 谢景渊问陈忠,目光却没离开那扇大门。
“都安排好了,四个角各留了两个人,还有两个在后门盯着,一有动静就会传信号。” 陈忠点头,手里的刀握得更紧了,“就是…… 守在东角的弟兄说,刚才看到雾里有个黑影闪过,速度太快,没看清是什么,只觉得那东西身上冷得很,靠近时连灯笼都暗了。”
谢景渊的目光沉了沉,这黑影和他昨晚在柳府看到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他转头看向沈清辞,却见对方正盯着罗盘,眉头微蹙,指尖在盘面花纹上轻轻滑动。
“怎么样?” 谢景渊问道。
沈清辞抬眸,眼底映着罗盘的微光:“怨气比我想象的重,而且不止一股 —— 有死者的冤气,还有蛊虫的邪气,两种气缠在一起,像乱麻一样。罗盘现在指的不是柳府整体,而是正厅的方向,那里应该是怨气最浓的地方。”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想今晚独自进去看看,白天人多,阳气重,会掩盖怨气的痕迹,到了夜里,这些气才会显形。”
谢景渊沉吟片刻。让沈清辞独自进去,确实能避免衙役的阳气干扰,但柳府处处是危险,蛊虫、黑影,还有那面噬人的铜镜,万一沈清辞出事,不仅查案线索会断,他也没法向朝廷交代。可若是一起进去,又怕打草惊蛇,让藏在暗处的凶手有了防备。
“我在府外接应你。” 谢景渊最终开口,“我会让陈忠带两个身手好的衙役守在正厅窗外,你若有动静,就用这个信号。”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铜哨,哨身刻着御史台的印记,“吹一声是安全,两声是需要支援,三声…… 是遇到危险。”
沈清辞接过铜哨,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心里竟莫名安定了些。他点了点头:“好。我进去后会先查正厅,再去西厢房的铜镜那里 —— 那面镜子里藏着的邪气,比正厅还重,说不定和蛊虫的源头有关。”
“小心那铜镜。” 谢景渊叮嘱道,想起之前衙役被镜面吸住的场景,“还有那绿色的脓水,若是遇到,别直接碰。”
“我知道。” 沈清辞将铜哨揣进怀里,又从袖中取出几张黄符,叠好放在掌心,“我会用符纸隔绝邪气,不会轻易中招。”
两人约定好入夜后行动,谢景渊便带着陈忠和衙役在柳府附近的茶馆待命,既方便观察,也不会太过显眼。沈清辞则留在柳府对面的客栈房间里,闭目养神,实则在感受周围怨气的流动,玄阴罗盘就放在桌前,指针偶尔会轻微晃动,像是在提醒他危险的靠近。
夜幕很快降临,浓雾再次笼罩京城,柳府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曳不定,昏黄的光在雾中散开,像一团团随时会熄灭的鬼火。沈清辞换上一身黑色劲装,将罗盘系在腰间,手里攥着几张黄符,悄悄从客栈后门溜出,绕到柳府的侧门。
侧门的锁早已被衙役粗暴撬开,仅留一道勉强容身的缝隙。沈清辞指尖刚触到斑驳的门板,刺骨寒意便如实质般涌来,比白日里的阴冷更添三分森然,仿佛置身于千年冰窖。他屏息凝神,缓缓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踏入府内的刹那,腰间罗盘突然剧烈震颤,如同受惊的困兽。
古老的罗盘表面泛起细密水珠,宛如浸透冷汗的掌心。指针疯狂旋转,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虚影,最终稳稳钉向正厅方向。水珠越聚越多,顺着盘沿滴落,在青砖上敲出 “嗒嗒” 轻响,宛如幽冥的鼓点。
“果然在这里。” 沈清辞压低声音,将罗盘紧紧按在胸口。他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朝正厅挪动。庭院里的老槐树在夜色中张牙舞爪,宛如狰狞的鬼影。枝叶间传来阵阵呜咽,混着呼啸的风声,似无数冤魂在哭诉,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