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厢内,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余下车轮碾过路面的低沉声响。苏清辞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闭着眼,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方才聚会上的那一幕——当众人谈及“安宁剂”,谈及注射后的种种“好处”时,那些或坦然、或炫耀、或习以为常的神情,以及秦文远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早日定下来,心也就安了”。
他没有睁眼,指尖却无意识地抚上自己小腹下方。那里,平坦,安静,了无生气。
勃起?这个词汇对他而言,已经变得异常陌生,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从何时开始的?是日复一日的激素调理?是内心深处对自身男性身份的日益排斥与否定?还是……在一次次面对苏曼卿时,那种混合着敬畏、渴望、臣服的复杂情感,彻底重塑了他的欲望图谱?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很久很久,那里都没有过属于男性的、自主的冲动和反应了。
他的身体,仿佛早已默认了某种新的设定。欲望的源头,被无形的手悄然切断,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被转移、重塑了。如今,能让他心跳加速、血液升温、甚至产生某种湿润悸动的,只有苏曼卿。只有她带着压迫感的靠近,只有她慵懒戏谑的眼神,只有她指尖冰凉的触碰,甚至……只有她施与的屈辱与命令。他的身体,像一件被精心调校的乐器,只对唯一的主宰者产生共鸣。
所以,注射与否,在生理功能上,对他而言,意义确实不大。他的“安宁”,早已不是靠一针药剂来维持,而是建立在更深的、对苏曼卿的心理依赖与身份认同之上。他的欲望,他的快感,甚至他的存在价值,都已与那个叫苏曼卿的女人深度捆绑。一针药剂,又能改变什么呢?无非是让这具早已雌化的身体,更加温顺、稳定一些罢了。
然而,意义不大,不等于没有意义。
苏清辞缓缓睁开眼,看向车窗外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此刻的面容,精致,柔美,带着一丝倦怠的慵懒。他的内心,异常平静。
他清楚地知道,那“安宁剂”,在这个圈子里,早已超越了其本身的药理作用。它是一个标识,一个烙印,一个投名状。
注射了“安宁剂”,意味着你自愿接受了最终的生物锁,从生理上彻底断绝了“背叛”或“失控”的可能(至少是圈内认定的可能)。意味着你主动将自己最后的生物自主权上交,完成了从身到心的彻底臣服。意味着你被这个圈子正式接纳,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
秦文远、赵启明、王瀚……他们谈论“安宁剂”时的坦然,不仅仅是因为药物带来的“好处”,更是因为那代表着他们已被完全规训,获得了圈内的终极认证。那是他们的勋章,也是他们的枷锁,是他们在这个扭曲世界里安身立命的根本。
而他苏清辞,至今“未注射”,就像是一个编外人员,一个试用期员工。即便他顶着“苏氏清辞”的名头,享受着苏曼卿“准正室”的待遇,但在这些“资深正室”眼中,他依然是个不确定因素,一个尚未完成最后仪式的“异类”。秦文远那句“早日定下来,心也就安了”,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一种隐晦的提醒和集体的审视——你,什么时候才肯交出这最后的“诚意”?
想到这里,苏清辞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自嘲与冷漠的弧度。
他内心属于苏曼卿。这一点,他毫不怀疑。他的忠诚,他的欲望,他的喜怒哀乐,都已系于她一身。他不需要一针药剂来证明。
但,他需要这个标识。
他需要这个标识,来堵住悠悠之口,来让秦文远那样的人彻底放心,来在这个“正室”圈子里获得完全的、毋庸置疑的成员资格。他需要这个标识,来向苏曼卿证明,他已毫无保留,愿意接受她所设定的一切规则,包括这最后的、身体上的绝对掌控。
这更像是一种姿态,一种政治表态。
至于这药剂本身是否会带来其他未知的影响……苏清辞的眼中闪过一丝漠然。这具身体,这的人生,早已不属于他自己。多一重枷锁,少一重枷锁,又有何区别?如果这是通往“名正言顺”的苏曼卿“正室”宝座所必须踏出的最后一步,那么,他愿意。
他甚至……开始期待了。期待注射之后,秦文远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会变得真正认可,期待自己可以更理直气壮地以“苏氏清辞”的身份活动,期待苏曼卿或许会因此给予他更进一步的……信任与赏赐?
一种扭曲的渴望,在他心底滋生。渴望被彻底标记,渴望完成这最后的归属仪式。
他拿出加密手机,点开那个唯一的联系人,编辑了一条信息。语气恭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依赖与请示:
【阿姨,今晚见了秦先生他们,聊起“安宁”的事。清辞想着,总让阿姨为我特制配方费心,实在过意不去。若是通用的药剂已很成熟,清辞……愿意试试。一切都听阿姨安排。】
信息发出。苏清辞放下手机,重新靠回座椅,闭上了眼睛。
雌心安宁,标识之别。他清楚地知道,注射“安宁剂”对他个人而言,或许只是形式大于内容。但这形式,却是他融入这个黑暗核心圈层、巩固自身地位的关键一步。他主动迈出了这一步,并非出于恐惧,而是出于一种精明的算计和扭曲的归属渴望。他的沉沦,已从被动承受,变为主动献祭。最后的防线,即将由他自己,亲手拆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