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骨舟在墨渊长老的驾驭下,平稳地行驶于葬骨河那令人心悸的灰黑“水面”之上。柔和的白光如同一个宁静的泡泡,将外界无尽的死寂与怨念隔绝。舟行无声,唯有骨舟破开粘稠河水时那细微的涟漪,以及河面下偶尔一闪而过的巨大阴影,提醒着众人此地的凶险。
林凡静立舟中,混沌寂灭元婴缓缓运转,消化着之前硬撼天劫与王腾暗算的消耗,同时细细感应着周围。他发现,这葬骨河的死怨之气虽被骨舟隔绝,但其本质却异常精纯古老,其中蕴含的“终结”道韵,甚至比他之前遇到的任何死气都要接近本源。他的混沌元婴传来阵阵渴望,若非场合不对,他倒真想尝试吞噬炼化一番。
墨渊长老背对众人,枯木手杖偶尔轻点骨舟,调整着方向。他没有回头,平和的声音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葬骨河乃上古大战,亿万生灵陨落,其不甘与怨念沉淀所化。看似凶险,实则亦是此界法则的一部分,是阻隔,亦是净化。未能渡过此河者,便无资格探寻轮回之秘。”
他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与骨舟上的往生符文共鸣,让众人因连番激战而紧绷的心神,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几分。
行程似乎漫长,又仿佛只是刹那。当对岸的轮廓终于在灰蒙蒙的雾气中显现时,所有人都感觉到周围的气息为之一变。
不再是幽影荒原那种纯粹的枯败与死寂,也不再是葬骨河那令人窒息的怨念压迫。对岸的气息,依旧以阴死之气为主,但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与“沉淀”感。仿佛狂暴的洪水变成了深邃的湖泊,危险依旧,却内敛而稳固。
骨舟轻轻靠岸。踏足地面的瞬间,一股远比幽影荒原浓郁、却温顺许多的精纯阴气扑面而来,主动滋养着众人的肉身与神魂,连消耗的法力恢复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欢迎来到往生域。”墨渊长老微微一笑,枯木手杖指向远方。
放眼望去,地势起伏,不再是单调的平原。有黑色的山峦如同沉睡的巨兽蜿蜒,山间流淌着散发莹莹绿光的冥河支流;有大片大片如同水晶般剔透的“鬼哭林”,林中隐约可见身形飘忽、但气息平和的魂灵穿梭;更远处,一座恢宏古朴的黑色巨城轮廓若隐若现,城墙之上,巨大的往生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散发出柔和而强大的结界波动。
天空中,甚至出现了一些散发着微弱光晕的“冥月苔”,如同星辰般点缀,提供着照明与微弱的能量。
“此地……死气虽浓,却并无暴虐之感,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苏沐晴感受着周围,眸中清光流转,若有所思,“仿佛这里的法则,被某种力量梳理、规范过。”
墨渊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苏小友感知敏锐。不错,往生域乃是我殿历代先贤,依据上古残留的地府秩序碎片,耗费无穷心血,勉强构建出的一片‘净土’。在此地,轮回的痕迹尚未完全泯灭,亡魂可得暂歇,而非如外界般永世沉沦或相互吞噬。”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沉重:“但也仅此而已。真正的轮回,依旧停滞。我辈所能做的,不过是延缓这最终的沉沦。”
众人默然,都能感受到这位长老话语中的无奈与坚持。
在墨渊的带领下,他们并未直接前往那座巨城,而是沿着一条由黑色玉石铺就的小路,走向附近一座不太起眼的黑色山峰。山脚下,开辟着许多洞府,不少身着与影类似阴影斗篷的往生殿弟子在此活动,感受到墨渊的气息,纷纷恭敬行礼,目光好奇地打量着林凡这些“生者”。
“此地是我殿的一处外围据点‘沉眠山’,相对安全,便于休整。”墨渊将众人引入一处较为宽敞,内部布置简洁,却刻满了安神、聚阴阵法的洞府。“诸位小友可在此调息恢复。关于轮回井、幽冥之核,以及……那位王腾小友所获的‘轮回天尊’传承,待诸位状态恢复,老夫再与诸位细谈。”
他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尤其在林凡、苏沐晴以及刚刚突破的萧枫、秦红绫身上停留片刻,意味深长地道:“鬼界水深,牵扯甚广。九幽教欲以幽冥之核建立永恒死寂的秩序,鬼判官秉承‘守门人’意志,视一切变数为异端,而那轮回天尊的传承……牵扯到上古一桩极大的因果。诸位小友身负异数,卷入此局,是劫是缘,犹未可知。望早作准备。”
说完,墨渊长老便转身离去,留下林凡一行人在洞府之中。
洞府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葬骨河的险恶,往生域的奇特,墨渊长老的高深与告诫,以及王腾这个变数的重现,都让众人心情沉重。
“这往生域,确实比外面舒服多了。”秦红绫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受着体内金丹之力与周围阴气的和谐共鸣,“在此地,我的琉璃焰心似乎更易操控。”
萧枫默默点头,他的寂灭刀意在此地也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归宿”感,仿佛这里的“终结”更为纯粹。
陈满已经开始研究洞府内的阵法,啧啧称奇:“此阵引动地脉阴气,却又蕴含一丝生机循环之理,布阵之人,境界远在我之上。”
林婉儿捧着星辰罗盘,眉头微蹙:“到了这里,罗盘对幽冥之核的感应反而模糊了,似乎被什么东西遮蔽了。”
苏沐晴走到林凡身边,轻声道:“墨渊长老似乎看出了我的来历,但他并未点破。往生殿……或许真的如他所说,是此界唯一还秉持着修复轮回信念的势力。但那个轮回天尊……”
林凡目光深邃,看向洞府外那轮(冥月苔构成的)虚假的“月亮”,缓缓道:“王腾得了传承,目标明确是幽冥之核。鬼判官是守门人的爪牙。九幽教占据轮回井。如今又多了往生殿和神秘的轮回天尊传承……这幽冥鬼界的水,果然深不见底。”
他收回目光,看向同伴:“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提升实力。然后,从墨渊长老那里,拿到我们需要的‘钥匙’和信息。”
众人皆点头,各自寻了位置,开始全力调息,消化此行收获,稳固境界。洞府内,很快被精纯的阴气与众人修炼时散发的各异光华所充斥。
而在沉眠山深处,另一座更为幽静的洞府内,墨渊长老面前悬浮着一面水镜,镜中正显现出林凡等人所在的洞府景象。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枯木手杖,低声自语:
“鸿蒙道骨,沐晴仙子转世,寂灭刀魂,琉璃焰心,阵道胚子,星轨灵体……还有那搅局的轮回天尊传人。天机混沌,变数齐聚。这一次,轮回井的僵局,或许真的能被打破?只是,那代价……”
他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唯有洞府中那仿佛亘古不变的阴气,在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