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陨铁柱突然炸出三道电弧，李信被气浪掀翻在地。他手肘撞在量子核心表面，血纹接触金属的瞬间，整个装置发出刺耳蜂鸣。
三人沉默。那只机械手依旧悬着，掌心向上，像在邀请，又像在嘲讽。
就在气氛压抑到极点时，李信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李信念到《考工记》最后一句时，喉咙突然发紧。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头顶蓝光猛然压下，像一整块冰砸进脑子里。眼前画面一闪，他又站回了原地。
书在手里，页数翻到了开头。莫离刚拔剑挡在前头，小满的手还贴着墙。一切重来了。
“不对。”李信低声道，“不是重来，是卡住了。”
他闭眼，血纹微微发烫。这一次他没急着开口，而是用意念默诵《滕王阁序》。文字在脑中一行行过，第三行突然断掉，像是被人掐了电源。他再试一次，还是断在同一个地方。
“他们在筛内容。”他说，“有人盯着我们背什么。”
莫离回头：“你说谁？”
“不知道。”李信睁开眼，“但这个循环不是乱来的。它只让我们活0.7秒，然后重启。可我每次都能记得一点新的东西。”
小满靠在墙边，手指还在抖。“我能听见……他们在说话。”
“谁？”莫离问。
“基地里的人。”她咬住嘴唇，“他们说要选一个能连上星纹的孩子。我……我就是那个孩子。”
话音刚落，地面猛地一震。那只机械手从裂缝中升起，掌心朝上，又做了那个“请”的动作。
李信冷笑：“挺有礼貌啊。”
他翻开《古文观止》，准备再念。可这次他没出声，而是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血纹上。那些文字在他身体里乱窜，就像水突然决堤了似的。
蓝光再次落下。
时间重置。
这一回，李信提前睁眼。他看见自己张嘴的动作还没完成，莫离的剑才抬到一半，小满的指尖刚触到墙面——而空中，浮现出几行半透明的文字。
《滕王阁序·其三》
他立刻明白过来。循环不是为了困住他们，是为了读取他们记忆里的真文。敌人知道他们掌握某些关键段落，所以一遍遍逼他们重复，想从中提取完整信息。
“不能再念了。”他低声说，“我们每背一次，就是在给他们送密码。”
莫离皱眉：“不念怎么破局？”
“换人念。”李信看向小满，“你脑子里有《天问》残句，那是雷老留下的信号。试试看能不能接上。”
小满摇头：“我不敢。一碰那些东西，我就觉得脑子要炸了。”
“那就别想，只管伸手。”李信走到中央陨铁柱旁，“这根柱子连着地脉，也连着他们的系统。你要是能把自己的记忆反向输进去，说不定能把他们的程序搞乱。”
莫离握紧剑柄：“她要是被反吸怎么办？”
“我会拉她回来。”李信把冰魄石塞进她手里，“你拿着这个。它还能撑一会儿。”
小满盯着那根柱子看了很久。终于，她慢慢爬过去，手指贴了上去。
刹那间，她的身体一僵。
眼睛翻白，嘴里开始念一段谁都听不懂的话。声音忽高忽低，像是两个人在交替说话。她的手臂浮现出金色纹路，顺着血管往上爬，一直延伸到后颈。
“她在同步！”李信喊，“快！趁现在！”
他扑向量子核心，右手狠狠按在装置表面。血纹瞬间烧红，整篇《滕王阁序》从他体内冲出，化作一道光链缠住核心。文心光点一个接一个亮起，像锁链扣紧齿轮。
空间开始扭曲。
前一秒，他们还身处密室，四周昏暗压抑。可下一秒，眼前场景突变，成了一个手术台区域。刺眼的白色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金属手臂在灯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光泽，穿白大褂的人影低着头，专注地在记录板上写着数据。小满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头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电线，整个人一动不动。
画面一闪，又变回密室。
“停不下来！”莫离单膝跪地，左手在地上划出一道符纹，“她连得太深了！”
李信咬牙坚持，额头全是汗。他知道不能再拖，必须打断连接。可就在这时，四周空气震动，九道黑影从不同方向走出。
血鹰来了。
九个分身围成一圈，站在不同时间节点上。中间那个抬起机械臂，指向投影中的图解。
“双脉合一……封印重启。”他开口，声音带着金属摩擦感，“你们辛苦收集的真相，正好为我们所用。”
李信怒吼：“错字！‘龙光射牛斗之墟’不是‘牛斗映龙光’！”
伪史影像当场炸裂，黑气四散。他抓住机会，把最后一串光点推入节点。整个装置发出尖锐鸣叫，蓝光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小心背后！”小满突然尖叫。
李信感觉后颈一凉，扭头看见三支麻醉箭贴着耳朵飞过。穿防弹背心的雇佣兵从通风管跳下，膝撞顶在莫离腹部。她闷哼一声，短剑脱手飞出，钉在墙上还在嗡嗡震颤。
血鹰没想到莫离反应如此迅速，被这一脚踢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但他很快稳住身形，另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出一把能量枪，对着莫离就是一顿扫射。莫离连忙侧身躲避，子弹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在身后的墙上打出一排窟窿。
莫离跃起，太极剑脱手飞出，直取主身咽喉。同时一脚踢中机械臂旧裂痕处。
咔！
金属断裂声响起，义肢飞出去，砸在地上还在抽搐。血鹰踉跄后退，面具被冲击震裂，一块碎片掉落。
露出半张脸。
花白胡须，眼角皱纹，鼻梁左侧有一道旧疤。
李信浑身一震。
“雷砚？”
莫离皱起眉头，低声说道：‘这背后肯定有什么隐情，雷砚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这样。’李信点了点头，眼神里透露出担忧：‘看来我们知道的还太少，这背后隐藏的秘密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
雷砚猛然抬头，目光落在小满身上。他艰难地抬起左手，手指不停地颤抖，缓缓指向小满后颈，嘴唇努力地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
“救……孩子……”
话没说完，他全身机械部件突然发红，像是内部过载。一股黑烟从耳朵、鼻子往外冒，整个人被一股力道往下拉。
地面裂开一道缝，直接吞了他进去。
雷砚机械体冒烟时，左胸口袋掉出半张照片。李信用剑尖挑起，发现是穿校服的少年站在剑炉前，背后署名“赠爱徒莫离”。
轰隆一声，头顶岩层塌下半块。灰尘弥漫，三人被气浪掀倒在地。
李信趴在地上，右掌还贴着核心。血纹已经烫得麻木，冰魄石只剩一小块残片，边缘冒着青烟。
李信摸到口袋里融化的冰魄石，突然想起莫离说过“欧冶子血脉能中和地脉暴走”。他抓起残片按在右眼，血丝瞬间爬满眼球。
“都到我身后！”以血纹为媒介展开的光膜笼罩三人，飞溅的碎石在半空凝成晶簇。
莫离咬着牙，把小满背了起来，她把短剑小心翼翼地夹在腋下，双手紧紧地托住小满。每走一步，她都感觉身体像被重锤敲打过一般疼痛，忍不住一阵剧烈咳嗽。血从嘴角止不住地流出来，一滴一滴地滴在小满的衣服上，很快染红了一片。
当雷砚面具碎裂时，莫离握剑的手突然发抖。她想起十二岁那年被从火场救出，烟雾中有个模糊身影把呼吸器塞给她。
“你……”她向前半步，机械臂却已伸进裂缝。
“他最后那句话……”她喘着气，“是在求我们救她？”
莫离咳出带血的唾沫，短剑插进地里撑住身体：“那老东西……临死前让咱们救谁？”她突然瞪大眼，“不会是小满吧？”
李信没回答。他盯着那道裂缝，脑子里全是雷砚的脸。那个把烟斗塞给他的人，那个说“我祖上挖了剑，我这一辈得把坑填上”的人，怎么会变成血鹰？
小满躺在地上，手里攥着一截断裂的陨铁丝。她的呼吸很轻，后颈的机械纹路忽明忽暗，像是信号不良的灯。
密室还在塌。
一根钢架砸下来，擦过李信肩膀，把他逼得往后退了几步。AR眼镜早就碎了，镜片卡在额角，划出一道口子。他抬手抹了把脸，手上全是血和灰。
“不能待在这儿。”他说，“系统要崩了。”
莫离点头，试图扶起小满。可刚碰到她肩膀，女孩突然睁眼。
瞳孔是金色的。
小满突然抽搐着坐起，金瞳渗出血丝：“裂……裂缝里有东西！”她指甲抠进地面，“它在改雷砚的记忆！真正的命令是从地底传来的！”
她说完这句话，眼睛又翻了上去，重新昏过去。
莫离抱着她，抬头看向李信：“你还信谁？”
李信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发烫的右手。血纹的光已经变弱，但没熄。
他知道有些事不对劲。雷砚临死前的眼神太清楚了，不像被控制的人。那句“救孩子”也不像伪装。
可如果雷砚是被迫的，那操控他的人是谁？
他想起烟斗柄上的星图，想起亚马逊基地的手术台，想起小满梦里那个“选答案”的手势。
这一切早就在运行了。
他们不是在阻止一场阴谋。
他们只是走进了一个早就设好的局。
头顶又是一阵巨响，一大块岩石坠落，砸在量子核心上。装置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蓝光彻底熄灭。
循环停止了。
可空间没有恢复稳定。相反，四周开始出现虚化区域。
左侧墙壁闪现亚马逊丛林，藤蔓卷住雇佣兵的脚踝拖进树冠。右侧突然变成冬日街道，积雪下浮出无数机械触手。正前方的森林画面里，有个穿红袄的小女孩正在堆雪人。
“别看她的眼睛！”莫离挥剑斩断飞来的冰锥。小女孩突然转头，露出和小满一模一样的脸。
地脉能量外泄，形成漩涡状气流。李信站不稳，只能用手撑地。
他只是缓缓把手伸进口袋，手指触碰到那块烧焦的布片时，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把它掏了出来，布片有些破旧，上面还带着一股焦糊味。那是上次从机械臂上好不容易刮下来的，一直没舍得扔。当他看清布片一角刻着的半个符号时，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这个符号，和烟斗上的星纹，竟然能完美地拼在一起，仿佛是命运早已安排好的拼图。
李信盯着布片上的星纹，突然扯开衣领。他锁骨处的胎记与符号完全重合，量子核心随之亮起琥珀色光芒。
“原来不是密码……”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是钥匙孔。”
当星纹与胎记重合时，量子核心突然吐出把青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双脉锁，地龙渊”，岩层深处传来铁链断裂的轰鸣。三人脚下的地面开始向下坍缩，露出漆黑的深渊。
“抓紧！”李信反手扣住莫离手腕，却见她盯着深渊冷笑：“十二年前，我就是从这种地方爬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