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躺回太师椅,调整了个惬意的姿势,眼底掠过一丝寒芒。
赵高......
这份厚礼,望你笑纳。”
左相府内。
公子辰让你传话说...他钟意当今的大秦?
李斯捋着胡须,眼缝里透着精光。
正是!
李陵恭敬地点头。
有趣......
李斯唇边泛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话若在外人听来,不过是对陛下的奉承之辞。
但特意传到他耳中,便另有一番深意!
言外之意分明是:
我欣赏以法治国的大秦,他日若我...必当萧规曹随!
这又是一重承诺!
他竟看穿我放不下的,一是家族,二是法家......
李斯心头震动。
先前赢琛的承诺,是保李家世代荣华;
而今这道口信,则是要彻底安他的心!
法家道统,
亦将薪火相传!
既然后顾无忧,
他李斯还有何迟疑?
公子辰之智,近乎妖孽啊!
良久,李斯发出慨叹。
从前他只道赢琛天资卓绝,如今却要用来形容!
这番评价,
已不可同日而语!
既然如此,赵高...
李斯眸中寒光乍现。
昔日对赵高尚有三分顾忌,而今——
来人!
传......
中车府令府邸内。
“你说什么?!”
“火是你放的?!”
密室中,赵高瞪圆双眼盯着胡亥,脸上写满难以置信,整张脸都扭曲变形!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胡亥居然亲手烧毁了自己的庄园!
他赵高!
又一次因为胡亥栽在赢琛手里!
刹那间,
震惊之余,赵高脸上闪过一丝自我怀疑的神色。
对面的胡亥也是一脸委屈。
“老师,其实......”
“我也没想到田里的稻草灰会突然烧起来,这真不能怪我啊,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了...呜呜呜......”
胡亥越说越伤心。
该死的,
谁知道稻草灰还能着火?
他又不是存心的!
赵高脸色阴晴变幻。
自从皇帝下令彻查此事,所有禁军、庄户都被李斯控制起来。
随行太监们,
更是早被关进大牢。
消息被彻底封锁!
他派去的探子根本打探不到任何风声。
“稻草灰引燃...稻草灰......”
赵高咬牙切齿地念叨!
他明白这事怪不得胡亥,连他自己都疏忽的问题,胡亥更不可能想到!
但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
居然在这么小的细节上栽跟头!
“赢琛那灭蝗方子,根本就没写完整!”
赵高恨恨咒骂,满脸不甘!
盛怒之下,他完全忘了那些竹简本该由随行太监记录,公子们不得插手。
“老、老师...父皇不会治我的罪吧?”
胡亥战战兢兢地问道。
再蠢他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
赵高黑着脸瞪着他。
你说呢?
“呜呜呜...老师您得救救我啊!”
看到赵高的表情,胡亥顿时崩溃大哭,活像个两百斤的胖娃娃,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唉......”
赵高晦气地长叹。
能怎么办?自己选的学生跪着也要教完。
“公子,陛下很快会召你进宫,到时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阮界头上......”
阮界就是那个随行太监。
赵高的主意,竟与李斯不谋而合!
先推卸责任再说!
只要把主要责任甩出去,剩下的不过是识人不明、行事鲁莽之类的小错,根本不值一提!
眼下只能弃卒保帅了!
虽然折损了一名亲信,但对赵高来说还能接受。
胡亥听得半懂不懂。
果然,没过多久。
一名宦官前来传旨。
命胡亥与赵高即刻进宫!
咸阳宫,秦川殿。
嬴政身着黑色龙袍,端坐于帝座之上。
他面色阴沉,威严的面容冷若冰霜,隐隐透着怒意,令人倍感压迫!
赢琛与李斯分坐两侧。
二人心知肚明。
当然,这个“恰好”
入宫奏事的时机,自然是赢琛精心安排的,正好遇上李斯罢了。
不多时,
胡亥与赵高的身影出现在殿外。
见赢琛也在殿内,
赵高与胡亥脸色骤变!
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靠!这家伙怎么在这儿”
的扭曲表情。
“……”
赢琛扫了二人一眼,
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有点膈应?
“臣叩见陛下!”
“儿臣叩见陛下!”
二人恭敬行礼。
“平身。”
嬴政神色淡漠,语气平静。
“朕给你一炷香时间解释。”
没有废话,直奔主题!
在场众人皆明白所指何事。
话音刚落,
胡亥便扑通跪地,声泪俱下地哭诉起来,模样凄惨至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方面,他确实觉得委屈;
另一方面,这也是赵高教他的招数。
恰好,胡亥最擅长的就是卖惨,演技炉火纯青,无人能及!
“啧……难怪讨父皇欢心。”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啊。”
赢琛饶有兴趣地看着胡亥表演,暗暗称奇。
这家伙装可怜的本事真是一流!
片刻后。
在胡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甩锅下,嬴政眼中的怒意稍减,语气也不再那么严厉。
“起来坐着吧。”
“谢父皇!”
胡亥心中一喜——有转机!
但看到座位排在赢琛下方,他又满脸不情愿,坐下后还把案几往远处挪了挪。
这个七哥,真不是个好东西!
......
赢琛眼角抽搐,差点破口大骂。
搞什么鬼?
你们才是反派好吗?怎么反倒像我是恶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
大局为重!
胡亥演完戏,该他登场了。
父皇!
赢琛起身出列。
赵高和胡亥顿时脸色大变。
这小子要坏事?
赵高面色阴鸷,胡亥则满脸惶恐。
唯独李斯稳坐如山,气定神闲。
出乎所有人意料,赢琛先对胡亥露出温和笑容,随即正色道:父皇,儿臣也不信胡亥会做出这等事!
他虽然顽劣,但本性纯善,绝不会行此恶事!
定是那阉人蛊惑误导,加之他事先不知情,才酿成大祸。
恳请父皇从轻发落!
???
这番话一出,赵高和胡亥瞠目结舌,仿佛第一次认识赢琛。
见鬼了!
这家伙居然替他们说话?
赵高最先反应过来——必有蹊跷!
左侧的李斯也适时露出之色。
帝座之上,嬴政眸光微动。
辰儿这是......
略作沉吟,始皇颔首:准。”
虽然起初震怒,但得知胡亥并非蓄意 后,怒气已消了大半。
蓄意作恶与无心之失,性质截然不同。
眼见赢琛一句话就让始皇改主意,胡亥和赵高面面相觑,脸色变幻不定。
就这么简单?
李斯余光扫过赵高,嘴角掠过一丝讥诮。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时——
赢琛突然话锋一转,厉声道:但是!
父皇,这阉人罪不容诛!
竟敢迷惑公子,给庄子带来重大损失,还害得几名禁军丧命!佃户们也伤亡惨重!
说到这里,赢琛沉声喝道:
儿臣有本上奏!
请父皇判其抄家之罪!以平民愤!
抄家之罪!
赵高心头一震!
这名宦官是他的亲信,更是他女婿阎乐的侄儿!
原本还盘算着日后设法保全。
等 平息后,再想办法将他们安置到咸阳城外做个富户。
现在看来是保不住了!
御座之上,
嬴政沉吟片刻,目光转向李斯。
李斯会意,立即起身道:
陛下。”
依秦律,此宦官当判抄家、灭三族!公子辰所请刑罚,已是从轻发落。”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瞥了赵高一眼。
赵高闻言眼角直跳!
灭三族?!
那不是连他女儿、女婿都要一并处决?
别人不知内情,他可是心知肚明!
想到此处,赵高急忙出列跪拜:
陛下!
臣附议公子辰所请!恳请判其抄家之罪!
他不得不赞同赢琛的提议!
若敢反对,就等于亲手将女儿、女婿推入死路!
他们都在灭三族的范围之内!
龙椅上,
嬴政深邃的目光扫过李斯与赢琛,又看了看略显焦躁的赵高,沉思片刻后开口道:
准奏!
在座众人都明白,
这名宦官不过是替罪羊。
嬴政本就不打算严格按秦律处置,更何况若真灭三族,此人的隐秘身份......
圣旨既下,罪名已定。
皆大欢喜!
此事就此揭过。
秦川殿内。
此刻除赢琛外,众人皆已退下。
辰儿,此番无论是灭蝗良策,还是以工代赈你都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但有所求,无不应允!
嬴政挥袖大笑!
..................
公子胡亥府邸。
正厅之中。
胡亥与赵高相对而坐,二人神色各异。
胡亥满脸庆幸,回来后一直喜笑颜开,活像个刚被特赦的囚徒。
他甚至对赢琛的印象都好转了不少——毕竟对方帮了自己!
而赵高一回来就紧锁眉头,像是被什么难题困住了。
“奇怪……公子辰怎会帮我们?他肯定另有算计……”
“他绝不可能知道我与阮界的关系。”
“或许……”
忽然想到什么,赵高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难道赢琛料到陛下不会严惩胡亥,所以故意求情,演一出兄弟和睦的戏码?”
对!一定是这样!
自认为看穿 的赵高顿觉豁然开朗,心情也轻松了几分。
至于赢琛方才的表演?他并不在意——在陛下面前,谁不演戏?
“哼!下次绝不会再让你得逞!”
赵高暗自咬牙。
同一时刻,左相府。
李斯刚踏进家门,李陵就凑上来追问宫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