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唐僧于东海龙宫,与小白龙及四海龙王定下同盟之约,稳固水族,安抚四方。
孙悟空离了花果山,施展筋斗云,一个跟头便是十万八千里,归心似箭,直往那记忆深处的灵台方寸山而去。一路上,但见三界因规则震荡而引发的异象愈发频繁,时而天降流火,时而地涌黄泉,灵气乱流撕扯着云层,寻常生灵皆惶恐不安,躲藏不出。这般景象,更坚定了他寻求根本之法的决心。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云海之下,渐显一片奇秀山峦。但见那山: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千株老柏,万节修篁。奇花瑞草,四时不谢;仙桃灵果,万载常新。幽鸟啼声近,源泉响溜清。重重谷壑芝兰绕,处处巉崖苔藓生。正是那“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所在!
与记忆中一般无二,此地仿佛独立于三界纷扰之外,依旧保持着那份超然物外的宁静与祥和。山中灵气氤氲,道韵自然流淌,并未受到外界规则破碎的明显影响。然而,孙悟空火眼金睛细看之下,却能察觉到此地空间结构异常稳固,与外界的紊乱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强大的力量隔绝了内外。
他按下云头,落在山前那熟悉的青石小径上。小径蜿蜒,通向深处被云雾遮掩的洞府。两旁瑶草奇花依旧,仙鹤玄猿徜徉,见了他这生人,也不惊惧,只是好奇观望。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有对授业恩师的思念,有对当年被逐下山的些许委屈,更有对前路迷茫的渴望指引。他整理了一下因连日奔波而略显凌乱的猴毛,并未像当年那般毛躁地直接闯入,而是沿着青石小径,一步步恭敬地向内走去。
行不过数里,绕过一片紫竹林,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座洞府坐落于山崖之下,洞门紧闭,上有一匾额,龙飞凤舞写着十个大字:“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洞门两旁,依旧是那副熟悉的石刻对联:“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洞门紧闭,门前空无一人,连个守门的童子也无。与他当年初来时,以及后来被逐下山时的景象,一般无二。仿佛这洞府万古如此,不受时光流逝,不染红尘纷扰。
孙悟空走到洞门前,并未贸然叩门,而是整了整衣冠,对着洞门,推金山,倒玉柱,恭恭敬敬地跪拜下去,朗声道:
“弟子孙悟空,拜见恩师!不肖弟子今日回山,有要事求见恩师,恳请恩师赐见!”
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清越悠长。然而,洞门依旧紧闭,门内寂然无声,并无任何回应。
孙悟空心中并无意外。祖师神通广大,自己刚到山前,他必然早已知晓。不见,或许是一种考验,或许是真觉得自己这惹下泼天大祸的弟子不堪造就。
但他既然来了,便不会轻易放弃。他依旧跪伏于地,再次叩首,声音更加诚恳:
“恩师!弟子深知当年顽劣,被逐下山乃是咎由自取。然今日三界剧变,天道锁链破碎,规则失衡,苍生蒙难!弟子与师父、师弟们虽奋力抗争,破五行山,聚同盟力,然前路迷茫,根源未解,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弟子恳请恩师,念在天下苍生,念在师徒一场,指点迷津,指明那破妄伐天,重塑秩序之根本道路!”
他将头深深低下,额头触着冰冷的青石地面,姿态放得极低。为了寻求答案,为了身后无数追随者的期望,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山谷间依旧只有风声、鸟鸣、以及他自己的呼吸声。洞府沉默得如同一块万古不变的顽石。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渐斜,将孙悟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跪在洞门外,如同化作了一尊石像。脑海中却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年在此学艺的景象——祖师深夜传法,七十二变,筋斗云…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恩师虽严厉,却授他安身立命、纵横天地的本领。这份恩情,他从未敢忘。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几个时辰。就在孙悟空心中渐生一丝黯然,以为祖师当真不肯再见他之时——
“唉……”
一声极轻极淡,仿佛源自亘古,又似响在心底的叹息,幽幽地自那紧闭的洞门之后传来。
紧接着,那扇不知尘封了多久的洞门,并未发出任何声响,便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缝隙之内,并非想象中的亭台楼阁,而是一片深邃无比、仿佛蕴藏着周天星辰的虚空之光。
一个平和淡然,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又仿佛蕴含着宇宙至理的声音,自那虚空之光中缓缓传出:
“痴儿……既知前路是深池,为何还要前行?既知天道是枷锁,为何偏要打破?”
声音入耳,孙悟空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望向那洞开的缝隙与其中的深邃虚空,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光芒!
祖师!是祖师的声音!
他并未直接回答祖师的问题,而是再次深深叩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
“因为池底或有生路!因为枷锁之下,众生皆苦!弟子愚钝,但求恩师,为弟子,为这天下苍生,点破迷障!”
洞内沉默了片刻。那深邃的虚空之光缓缓流转,仿佛有无数世界在其中生灭。
良久,那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缥缈:
“进来吧。”
仅仅三个字,却让孙悟空如闻仙乐!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再次恭敬一拜:“谢恩师!”
这才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了那扇向他敞开的、通往未知与希望的洞门。
身后,洞门无声关闭,将外界的纷扰与山间的宁静一同隔绝。
斜月三星洞,依旧。但洞内之人,与洞外之世,却都已不同。一场关乎三界未来的对话,即将在这超然之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