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那令人窒息的“和谐”村落,古道蜿蜒入山,两侧林木依旧保持着那种被精心“打理”过的规整,连鸟鸣声都显得过于清脆悦耳,缺乏山林应有的野趣与突兀。团队间那股微妙的、内敛的沉默持续着,仿佛每个人都还在消化着那份无处不在的“秩序”压迫感,并以此砥砺着自身愈发坚硬的意志。
行至一处三岔路口。一条继续沿着相对平坦的主道向西,另一条则拐向地势更为崎岖、林木略显“杂乱”的西北方向。主道视野开阔,路径清晰,看似是更稳妥的选择;而岔路则隐入幽深,透着几分未经过度修饰的、原始的危险气息。
就在唐僧准备依照惯例,询问孙悟空该走哪条路时,孙悟空却先一步开口了。
“师父,二位师弟,”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三人,混沌眼眸中光芒平静却深邃,“从此处开始,俺老孙先行一步探路。”
此言一出,八戒和沙僧都略显意外地看向他。按照以往,探路虽是常事,但孙悟空极少如此正式地提出,尤其是在这种看似“平静”的路段。
唐僧目光微动,立刻明白了孙悟空的用意。他并非畏惧前路可能的妖魔险阻,而是要主动去触碰、去试探那张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的“秩序”之网。在这被高度监控的环境下,四人一起行动,目标太大,任何细微的异常都可能被瞬间捕捉、分析。而由他一人,凭借混沌本源的特性,或许能更灵活地穿梭于网络的缝隙,窥探到更多隐藏在“和谐”表象下的真相。
“如此……甚好。”唐僧缓缓点头,没有多问,只是叮嘱道,“一切小心,莫要强求。”
八戒挠了挠头,也反应过来,咧了咧嘴:“猴哥你是要去……捅捅那看不见的马蜂窝?行,你本事大,你去!俺和老沙护着师父慢慢走。”
沙僧重重点头,向前半步,与八戒一左一右,隐隐将唐僧护在中间,气息沉凝,如同两座移动的堡垒。
孙悟空见三人领会其意,不再多言。他目光扫过那两条岔路,破妄瞳中金光微闪,瞬间便已分析了无数信息——主道上秩序线条密集如织,流转顺畅,显然是“秩序”重点维护的“样板路”;而那条西北岔路,秩序线条相对稀疏,且存在几处不易察觉的、能量流转略显“滞涩”的节点,仿佛网络边缘一些未被完全“优化”的角落。
他选择了西北岔路。
没有施展筋斗云,也没有化作狂风,孙悟空只是将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混沌之力内蕴,如同一个最普通的行脚僧,一步踏入了那条幽深的岔路。他的步伐看似寻常,每一步落下,却都精准地踩在秩序线条流转的间隙,或是那些能量“滞涩”节点的边缘,身形如同融入水面的墨滴,悄无声息,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扰动固有频率的波动。
在他踏入岔路的刹那,笼罩此地的无形网络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几乎看不见的石子。那波动极其细微,迅速被庞大的网络自行平复,但某些记录“异常扰动”的数据流,已然悄然生成,汇向灵山。
孙悟空浑若未觉,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他一边前行,破妄瞳全开,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周遭的一切。
他看到了岩石内部那被引导、趋于稳定的矿物能量脉络;看到了草木根系如何被无形的力量约束着,朝着“最优”的养分汲取方向生长;甚至看到了一只正在结网的蜘蛛,其网线的结构、节点的分布,都隐隐符合某种几何学上的完美比例,少了自然造物的随机与瑕疵。
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彰显着“秩序”对微观世界的恐怖掌控力。
然而,他也在寻找,寻找那完美表象下的“不和谐音”。
在一处背阴的山涧旁,他发现了几株形态略显“畸形”的苔藓,它们没有被完全“修剪”,带着一种挣扎求存的顽强。他驻足,一缕微不可察的混沌之气探出,轻轻拂过那些苔藓。苔藓微微颤动,其内部那丝微弱的、属于“混沌”的生机竟活跃了一丝,虽然瞬间就被周遭庞大的秩序之力压制下去,但那一闪而逝的“异常”波动,已然被孙悟空捕捉。
他继续深入,在一处看似天然、实则能量流转存在细微“断层”的石壁前停下。这“断层”并非自然形成,更像是秩序网络在此处的一个微小“bUG”,或是某种未被完全同化的古老地脉残留。他将手掌轻轻按在石壁上,混沌之力如同最细微的探针,渗入那“断层”之中。
刹那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充满蛮荒与混乱气息的意念碎片,顺着混沌之力反馈回来!那并非妖魔之气,而是更古老、更原始的地脉煞气残留,其中蕴含着这片土地在被“秩序”彻底掌控前,最后的、不甘的咆哮!
信息虽少,却让孙悟空眼中精光一闪。
他收回手,没有破坏那“断层”,只是默默记下了此地的坐标与那古老煞气的特性。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发现,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他现在还无法拼出全貌,但他知道,这些“秩序”网络下的微小裂隙、未被完全磨灭的“混沌”残留,或许就是未来撕开这张大网的关键突破口。
他不再停留,身形加快,如同鬼魅般在崎岖的山路间穿梭,继续向着西北方向深入。主动探路,不仅是为了安全,更是为了在这片被严密监控的“秩序”疆域内,抢先一步,布下属于自己的……暗棋。
而在他身后,唐僧、八戒、沙僧三人,则沿着主道,以不疾不徐的速度前行,如同最合格的“观测样本”,吸引着那无形网络大部分的“注意力”。
一场在敌人眼皮底下的、静默的侦察与反侦察,已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