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的金光如实质般涌开时，江镇的掌心被经书烫得发麻。
那本《莲花宝鉴》在他怀中震得几乎要脱手，金纹顺着他的袖口爬向手腕，像活过来的灵蛇。
雪姬的剑尖火苗被金光一冲，“噗”地熄灭了，她反手将切克护在身后，却见少年的睫毛上凝着冷汗，正拼命踮脚往黑暗里张望——那里还飘着“切克”的尾音，像根细针扎在人耳膜上。
“闭气。”江镇低喝一声，另一只手在身侧划出冰棱。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破肋骨。
刚才那声“江三少”太熟悉了，是上个月在布罗克曼家宴上，老管家替库尔斯克夫人递茶时的语调，可此刻那声音里浸着腐水般的黏腻，分明混了七八种不同的音色。
冰雪旋风裹着金光炸响的瞬间，毒气被撕开道缺口。
切克立刻捂住嘴咳嗽，雪姬的披风被气流掀得猎猎作响，却仍用身体替他挡着飞溅的冰碴。
江镇借着这空隙拽住切克的衣领，将人抵在湿滑的岩壁上：“你说过胡胡兽最怕毒气，为什么现在毒气越重，那些抓挠声越近？”
切克的瞳孔在金光里缩成针尖。
他喉结动了动，沾着冷汗的手指死死攥住江镇的袖口：“我...我娘说过，十年前矿难时，毒气熏死了整洞的胡胡兽。
可上个月她突然让我往饲料里加...“他突然顿住，眼尾发红，”江三少，我娘真的在等我带她回去喝红枣粥！“
江镇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看见切克脖颈处有道青紫色的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的——昨天在庄园里还没有。“天井。”他突然开口，“你们家族的胡胡兽基地，中央是不是有口天井？”
切克的身体猛地一僵。
这时洞顶的冰锥“啪嗒”坠地，溅起的冷水打湿了江镇的鞋尖。
他顺着水流望去，发现水洼里浮着片半透明的鳞片——不是胡胡兽的，倒像是某种水生生物蜕下的。
经书在他怀里又震了震，这次震动里带着些微的急切，像是在催促他往前。
“雪姬，带切克去洞顶。”江镇扯下腰间的玉佩塞给雪姬，“如果半小时后我没回来，就用这个去斜月洞找孙悟空。”
“你疯了？”雪姬的剑尖“当”地磕在岩壁上，火星溅在江镇脸上，“之前那东西能模仿人声，你一个人——”
“我要找的不是模仿者。”江镇摸了摸经书，金纹突然顺着他的手背爬到切克面前，在少年惊恐的眼神里凝成朵半开的莲花，“是真正的库尔斯克夫人。
她的魂，可能被封在天井里。“
雪姬的手指在剑柄上蜷了又蜷。
最终她攥紧玉佩，反手给了江镇后背一掌：“滚吧，别让我等一千年。”
江镇转身时，听见切克在身后喊：“第一层笼子第三排！
聪明的那只胡胡兽能听懂人说话！“
第一层基地的铁门锈得厉害。
江镇用冰棱撬开时，门轴发出的尖叫惊得他耳膜生疼。
霉味混着兽类的腥臊扑面而来，他借着火折子的光望去，只见整面墙的铁笼里都堆着胡胡兽的骸骨——那些本该温顺的灰色生物，此刻头骨上全是裂痕，有的甚至被啃去了半张脸。
“聪明的那只...”江镇顺着第三排笼子找去，在最里侧的铁笼里，他看见团缩成球的灰毛。
那胡胡兽听见动静，立刻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在火光里泛着琥珀色，竟真的没有一丝慌乱。
“能带我找天井吗？”江镇蹲下来，用指节敲了敲笼子。
胡胡兽歪了歪头，突然用爪子扒拉笼门。
他刚解开锁扣，那兽就蹭了蹭他的手心，然后箭一般往通风管道钻去。
“等等——”江镇刚要追，身后突然传来“咔啦”一声。
他转头望去，刚才那堆骸骨里，有只胡胡兽的前爪正搭在笼沿上。
它的皮毛烂了大半，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肌肉，原本温顺的眼睛里泛着血光。
江镇的脊背瞬间绷紧。
他摸向经书，却发现金纹此刻安静得反常。
更诡异的是，那只变异的胡胡兽并没有扑过来，而是侧着脑袋，像是在听什么。
下一秒，通风管道里传来“吱呀”的断裂声——是刚才那只聪明的胡胡兽。
江镇冲进管道时，正看见那团灰毛在风口处疯狂抓挠。
它的身体正在膨胀，后背鼓起个肉瘤，随着“噗”的一声轻响，第二颗脑袋从肉瘤里钻了出来。
新脑袋的眼睛是浑浊的白色，嘴角滴着黑色的黏液，对着旧脑袋“咔”地咬了一口。
旧脑袋发出尖啸。
这声音像是根火柴，瞬间点燃了整个基地的混乱。
江镇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铁笼摇晃声，那些原本静止的骸骨突然动了起来，腐烂的爪子抓着笼栏，将铁条掰出弯曲的弧度。
更远处，他听见第一层与第二层之间的石门“轰”地砸在地上，混着某种湿漉漉的拖拽声。
“操。”江镇抹了把脸上的冷汗。
他看见那只双头胡胡兽终于撞开通风口，灰色的毛沾着血沫飘进黑暗里。
而原本关着骸骨的笼子，此刻每只都探出了青灰色的脑袋，腐烂的喉咙里发出呜咽，像是在呼唤什么。
经书突然在他怀里发烫。
江镇翻开书页，看见最里侧的金纹正指向下方——第二层的方向。
他摸了摸腰间的短刀，又看了眼逐渐逼近的变异胡胡兽，咬了咬牙往下走去。
第二层的门虚掩着。
江镇推开门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裹着热气扑面而来。
他借着火折子的光抬头，只见头顶的岩壁上挂着成串的“精肉”——那是被剥了皮的胡胡兽，还在微微抽搐的内脏上，爬满了半透明的白色幼虫。
更下方，传来此起彼伏的撕咬声。
江镇握紧短刀，突然听见某个熟悉的语调混在其中，这次没有重叠的杂音，是真正的库尔斯克夫人：“切克...我的切克...”
他的脚步顿在台阶中央。
身后第一层的混乱声越来越近，而第二层的黑暗里，有什么湿滑的东西正顺着台阶爬上来，在石面上拖出黏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