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洪的靴跟在青石板上碾出半道深痕。
布罗克曼的冷笑声像根细针,顺着后颈扎进脊椎——红血人议员总爱用这种含沙射影的把戏,仿佛看穿了他伪装康斯坦丁的皮囊下,藏着魔族使者的魂。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蜷起,骨节发出细碎的爆响,却在触到腰间那枚刻着紫月纹章的令牌时骤然松开。
任务。
他默念着,喉结在紧绷的脖颈上滚了滚。
波尼斯元帅要的是奥尔巴赫兽皇的觉醒,而他的使命,是确保紫血人能借这股力量重返阳光。
布罗克曼这种跳梁小丑的挑衅,不值得暴露底牌。
“杜洪大人?”掘墓队的小队长缩着脖子凑过来,灯笼光在他青灰的脸上晃出两个黑洞似的眼窝,“波尼斯大人说要盯着别碰坏浮雕...”
“滚。”杜洪的声音像块冰碴子,震得小队长踉跄后退。
他转身走向墓门时,眼角余光瞥见布罗克曼正端着银杯啜饮,杯沿沾着的血渍在火把下泛着妖异的红。
这让他想起三天前圣凯因家族密室里的那面墙——墙缝里渗出的血,也是这种新鲜的、带着铁锈味的红。
隧道另一头,江镇正蹲在青瓢兽跟前。
这头半人高的灵兽浑身发抖,额间的菱形鳞片泛着青灰,显然刚经历过极大的惊吓。
他屈指叩了叩它湿润的鼻尖,灵兽立刻发出唧唧的呜咽,前爪扒拉着他的裤脚。
“菲利普在陵墓底下养亡灵?”江镇挑眉,指尖漫不经心摩挲着腰间的玉牌——那是老道葡萄用天山雪水养了三百年的和田玉,此刻正微微发烫,提醒他危险临近。
阿里扎蹲在他身侧,手里攥着柄淬了毒的匕首,刀锋在隧道壁的青苔上划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少爷,”阿里扎的声音压得很低,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青瓢兽说菲利普调了三个军团的尸体,全泡在血池里。
那味儿...它说隔着十里地都能闻见腐肉混着血的腥气。“
江镇的拇指在玉牌上重重一按。
玉牌“嗡”地轻鸣,震得他掌心发麻。
他抬眼望向隧道深处,那里传来若有若无的铁链拖拽声,像极了亡灵军团行军时的动静。
圣凯因家族的麻烦他已经趟得够多了,上回为了救史蒂夫硬抗安杰斯的雷火鞭,到现在后背上还留着三条蜈蚣似的疤痕。
“撤。”他突然起身,玄色外袍扫过青瓢兽的脑袋,“让老福耶收了火折子,咱们从侧洞走。
天刀峰的水太浑,犯不着为菲利普的野心把命搭进去。“
阿里扎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用力点头。
他转身去拽老福耶的衣袖时,老福耶正捧着本破破烂烂的《莲花宝鉴》念念有词,银白的胡须被穿堂风掀起,扫过书页上“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八个金漆大字。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
隧道顶端突然传来碎石坠落的脆响,青瓢兽群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嗷”地炸成一团,皮毛擦过江镇的手背,带起一溜儿血珠——这些本该温顺的灵兽,此刻眼中全是疯癫的红。
江镇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听见风里裹着某种熟悉的腥气,是龙类特有的、混合着硫磺与腐肉的味道。
“康斯坦丁?”他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冷硬。
上回在落日崖,那只叛逆巨龙掀翻了他半座药庐,龙爪扫过的地方至今寸草不生。
他后退半步,后背贴上潮湿的石壁,玉牌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这是《莲花宝鉴》预警强敌的征兆。
阴影里走出个人。
杜洪的双翼在身后展开时带起一阵狂风,暗紫色的鳞甲从脊椎处蔓延至脖颈,眼尾的魔族图腾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
他盯着江镇腰间的玉牌,突然笑了,露出两排尖锐的獠牙:“好个敏锐的小老鼠,可惜知道的太多。”
江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康斯坦丁是纯血龙族,不可能有魔族的图腾;可眼前这人身上的龙威又货真价实——难道是伪装?
他抬手按在胸口,《莲花宝鉴》的经文在识海翻涌,体内那股被封印的恶念突然躁动起来,像头撞笼子的困兽。
“误会。”他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同时屈指弹出三枚透骨钉。
透骨钉擦着杜洪的耳尖钉进石壁,发出“噗”的闷响。
杜洪的瞳孔瞬间缩成竖线,他能闻到透骨钉上的血腥味——是用活人的骨髓淬的毒,和圣凯因密室里的血一模一样。
“你知道陵墓的秘密。”杜洪的声音里裹着风雷,双翼一振便到了江镇跟前。
他的拳头带着腥风砸向江镇面门,指缝间渗出的黑血滴在地上,立刻腐蚀出个焦黑的坑。
江镇侧身翻滚避开,玄色外袍被划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绣着金色莲纹的中衣。
“阿里扎!
护着老福耶!“江镇大喝,同时从袖中抖出条银鞭。
银鞭缠上杜洪的手腕时,他清晰听见对方鳞片碎裂的声响。
杜洪吃痛,反手抓住银鞭往回一拽,江镇踉跄着撞进隧道壁,后脑勺磕在凸起的岩石上,眼前顿时炸开一片金星。
“少爷!”阿里扎的匕首划破掌心,鲜血滴在刀刃上,瞬间腾起阵黑雾。
他扑过来时,老福耶终于合上经书,枯瘦的手指在胸前划出个莲花印:“善哉,善哉。”
隧道深处突然传来金铁交鸣的清响。
江镇抹了把嘴角的血,看见杜洪的目光瞬间凝固——那是属于封号斗神的刀鸣。
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隧道转角处,剔骨的玄铁刀正折射着火把的光,刀身上的血槽里,还凝着半滴未干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