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醒透时，广场上的物资已经分得差不多了。花衬衫男人帮着把剩下的粮归拢到仓库角落，穿补丁衣服的老太太端来半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到林野手里：“姑娘，你抱着孩子累，喝点水歇着。”
林野把水喂给阿澈——少年刚醒，嗓子干得发疼，小口小口地喝，眼睛却没闲着，东看西看：广场上没人再慌着抢粮，几个年轻人帮着抬受伤的人去医务室，还有人蹲在地上捡刚才撒落的大米，连一粒都没浪费。“林野，”阿澈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声问，“沈锐……没再来找咱们麻烦吧？”
“没有，”林野帮他把卫衣帽子戴好，“他被关起来了，以后都不能欺负人了。”阿澈眼睛一亮，刚想再说什么，张叔就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皱巴巴的小本子，递给林野：“这是基地的幸存者登记册，一共127个人，老弱妇孺43个，能干活的84个。你先看着，有啥要改的规矩，咱现在就定。”
林野接过本子，指尖摸着粗糙的纸页，心里没了之前的慌——有阿澈在，有愿意递水的老太太、愿意维持秩序的花衬衫男人，定规矩好像没那么难。她坐在阿澈的轮椅旁边，把本子摊在膝盖上，张叔和几个老队员围在旁边，没人催，都等着她开口。
“第一，组队规矩改了。”林野指着本子上“弱残者单独居住”的备注，声音很稳，“以后组队不准挑人，不管是断腿的、年纪大的，只要想干活，就给分任务——老人能摘野菜、缝衣服，残疾人能记物资、看仓库，不算‘没用’。谁要是敢因为人家弱就推出去挡丧尸，直接赶基地。”
“该！”蹲在旁边的老队员突然开口，是个留着络腮胡的大叔，“之前就有队推老人挡路，沈锐不管，现在就该这么定！”其他人都跟着点头，张叔把这条记在本子上，特意画了个圈。
“第二，物资规矩。”林野想起刚才分粮时的热闹，“仓库门以后不关，钥匙让阿澈管——”她指了指身边的少年，阿澈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受惊的小松鼠，“我……我能行吗？我怕记错。”
“能行。”林野摸了摸他的头，对众人说，“阿澈记路准，心细，让他登记谁拿了啥、拿了多少，谁缺粮缺药，都记清楚。每天早上分粮，能干活的按出力多少分，老弱妇孺每天固定给半块压缩粮、一杯水，不够再补，不准让谁饿肚子。”
张叔把钥匙递给阿澈，是串挂着红绳的旧钥匙，少年双手接过来，紧紧攥着，指节都发白了，却没再推辞，只是小声说：“我会记清楚，不记错。”
规矩定得快，没半小时就全说好：巡逻队换了人，让之前没欺负过弱者的队员上；医务室的门敞开，不管是谁受伤，都能拿药；每天傍晚在广场生火，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有啥问题当场说——没人再像以前那样，躲在角落里偷偷啃干粮。
刚定完规矩，就有人喊“出事了！”——仓库那边传来争吵声，林野和张叔赶紧跑过去，看见个高壮的男人正抢一个小女孩手里的饼干，女孩哭得满脸是泪，手里只剩个空包装袋。
“你凭啥抢她的！”林野走过去，声音冷了下来。男人转过身，是个穿黑色背心的壮汉，胳膊上全是肌肉，之前跟沈锐一起抢过物资，看见林野，他梗着脖子喊：“她是个小丫头，吃饼干浪费！我出力多，该我吃！”
“规矩里说‘出力多加分粮’，没说‘能抢小孩的’。”林野盯着他手里的饼干，是刚才分的巧克力味的，小女孩攥了半天都没舍得吃。壮汉还想犟：“沈锐在时都不管……”
“现在我管。”林野没跟他废话，意识集中在壮汉手里的饼干袋上——没控他身上的金属，怕伤着人，只轻轻“捏”了一下，饼干袋“啪”地碎了，饼干渣全掉在地上。壮汉愣了愣，还想发火，花衬衫男人和几个队员就围了过来，手里拿着铁棍：“按规矩，抢东西得赶出去！”
壮汉脸色瞬间白了，刚才的横劲全没了，赶紧往后退：“别赶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抢了！”林野没赶他，只是指了指地上的饼干渣：“给小孩道歉，再把地上的渣捡干净，这次饶你，下次再犯，直接赶出去。”
壮汉赶紧蹲下来捡渣，又给小女孩道了歉，女孩抽抽搭搭地说了句“没关系”，林野从仓库里拿了块新的饼干递给她，女孩接过去，小声说了句“谢谢姐姐”，跑回了奶奶身边。
人群里没人再说话，看林野的眼神里没了疑惑，多了点服帖——不是怕她的超能力，是服她的规矩：不偏不倚，不管你多壮、多横，犯了规矩就得认。
接下来的几天，林野把基地管得顺顺当当。每天早上，她跟着巡逻队去外面找物资——用超能力控着废弃汽车挡丧尸，能轻松搬回比以前多三倍的粮；中午帮着医务室的人给受伤的人换药，阿澈就坐在仓库门口的小桌子旁，拿着张叔给的新本子记物资，谁来拿半袋米、谁来要两片感冒药，都写得整整齐齐，连日期都标得清清楚楚。
有人嫌阿澈记太慢，催他“快点写，别耽误事”，少年没慌，只是把本子举起来，指给对方看：“你昨天拿了一袋压缩粮，今天又来拿，按规矩得等明天，我记着日子呢，没记错。”对方愣了愣，赶紧说“是我忘了”，灰溜溜地走了。阿澈回头看见林野在笑，也跟着笑，把笔往耳朵后面一别，又低下头继续写。
林野教有超能力的人练能力——有个能控小火苗的姑娘，以前只会点烟，林野教她“集中注意力控火苗大小”，现在能帮着生火做饭；有个能搬重物的大叔，以前搬五十斤就累，林野教他“找重物的重心”，现在能搬着一百斤的粮跑。没人藏私，谁练会了新本事，都愿意教给别人，广场上每天都能听见“你看我能控火苗了！”“你试试这么搬，省力！”的喊声，比以前热闹多了。
阿澈闲下来就拼航模——捡来的旧齿轮、铁皮，在他手里慢慢变成小飞机、小轮船，摆在仓库门口的小桌子上，每天都能吸引几个小孩过来看。林野帮他找了块干净的铁皮，裁成小块当“零件”，阿澈把最漂亮的一架小飞机送给了之前被抢饼干的小女孩，女孩高兴得蹦起来，每天都来仓库看阿澈拼新的。
这天傍晚，林野跟着巡逻队找完物资回来，刚进基地就看见阿澈在广场上忙——他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小本子，身边围了好几个老人，正跟他说“家里的水快没了”“孙子的衣服破了”，阿澈都记在本子上，还跟老人们说“明天早上分粮时，我把水和针线给你们留着”。
看见林野回来，阿澈赶紧推着轮椅过来，把小本子递给她看：“林野你看，我都记好了，张奶奶要两杯水，李爷爷要针线，还有……”他指着本子上的字，越说越兴奋，眼睛亮得像星星，“我还画了记号，怕忘了。”
林野接过本子，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却写得很认真，重要的地方画着小圆圈，是阿澈的记号。她蹲下来，帮少年把歪了的衣领拉好，小声说：“阿澈，你做得真好，比我厉害。”
阿澈挠了挠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从轮椅侧兜里摸出个东西递给林野——是颗橘子味的硬糖，糖纸皱巴巴的，是林野之前藏在口袋里、不小心掉出来的，被阿澈捡了回去，一直藏着。“给你吃，甜的。”阿澈说，“我今天记完物资，张奶奶给了我半块糖，我没吃，给你留着。”
林野接过来，糖纸还带着阿澈手心的温度。她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橘子味的甜慢慢散开，比外婆以前给她的糖还甜。广场上的火生起来了，大家围在火堆旁吃饭，有人在唱歌，有人在说今天找物资的趣事，小女孩举着阿澈送的小飞机，在火堆旁跑着玩。
阿澈坐在林野身边，小口吃着压缩粮，突然说：“林野，我觉得现在好像……不像末日了。”
林野看着火堆旁的人群，看着阿澈脸上的笑，点了点头——是不像了。没有抢粮的凶徒，没有随便推人的队友，没有“弱就该死”的规矩，只有能吃饱的饭、能喝到的干净水，还有愿意记着你缺啥、愿意给你留颗糖的人。
就在这时，基地的警报突然响了——“呜——呜——”，又尖又利，是发现大量丧尸的警报。巡逻队的人从墙上跳下来，慌慌张张地往门口跑：“是腐骨潮！比上次隧道里的还多！还有……还有腐骨王！”
火堆旁的笑声瞬间停了，大家都慌了，有人往仓库里躲，有人攥紧了手里的铁棍，穿补丁衣服的老太太把小女孩抱在怀里，声音发颤：“咋……咋这么快就来了……”
林野站起身，把阿澈往火堆旁的老队员身边推：“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阿澈攥着她的衣角，眼睛里满是慌，却没拦着，只是小声说：“林野，别硬撑，不行就……就躲起来。”
“放心。”林野拍了拍他的手，转身往基地门口跑——她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嘶吼声，比普通腐骨丧尸的声音粗十倍，是阿澈说过的“腐骨王”，末日里最凶的怪物。
跑到门口时，林野看见张叔正带着巡逻队挡在围墙前，围墙已经被撞凹了一块，黑色的黏液顺着凹口往下淌，“滋滋”地冒着白烟。最前面的腐骨王比普通腐骨丧尸大两倍，浑身的黑黏液像岩浆一样往下滴，正用头往围墙上撞，每撞一下，围墙就晃一下，上面的守卫都快站不稳了。
“野丫头，这东西太凶，咱……咱要不要撤？”张叔喊着，手里的刀已经砍卷了刃，胳膊上沾着黑黏液，疼得直咧嘴。
林野没撤。她看着围墙后慌着躲的人群，看着火堆旁攥着小飞机、正往这边看的阿澈，看着仓库门口记满物资的小本子——这是她的基地，是她和阿澈的家，她不能撤，也不能让。
林野站在围墙前，伸出手，对着基地外两公里处的废弃工地——那里堆着上万吨的钢筋、废铁，是她上次找物资时特意标记的“武器库”。她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意识里，像在隧道里练拆金属那样，慢慢“贴”上远处的钢筋——一根、两根、十根……上百根钢筋从地上拔起，在空中聚成一道三米厚、十米高的金属墙，“轰隆”一声挡在围墙前面，刚好抵住腐骨王的又一次冲撞。
“野姐加油！”花衬衫男人喊了一声，巡逻队的人也跟着喊“加油！”，声音越来越大，压过了腐骨王的嘶吼声。
林野盯着被金属墙挡住的腐骨王，嘴角勾起一抹笑——沈锐没打倒她，丧尸没吃掉她，现在，这只最凶的怪物，也别想毁了她的家。她分出一半的超能力，控着钢筋像绳子一样缠住腐骨王的四肢，把它死死捆在金属墙上，再调动剩下的力气，集中在腐骨王的头骨上——
“咔嚓。”
比捏碎普通丧尸头骨大十倍的力道，直接捏碎了腐骨王的头骨，黑红色的脑浆溅在金属墙上，怪物的身体软了下去，像堆烂泥。后面的腐骨丧尸没了首领，瞬间乱了，有的往回跑，有的撞在金属墙上，被巡逻队的人砍倒。
林野松了口气，超能力过载的麻意又上来了，胸口有点闷，却没呕血。她转过身，看见阿澈推着轮椅往这边跑，眼睛里满是光，身后跟着火堆旁的人群，都在喊“野姐赢了！野姐厉害！”。
阿澈跑到她面前，递过来一瓶水，手有点抖：“林野，你太厉害了！他们都说……你是咱们这片末日里最厉害的人，是‘位面之子’！”
林野接过水，喝了一口，看着围过来的人群——张叔拍着她的肩膀笑，花衬衫男人举着刀喊“野姐牛逼”，小女孩举着小飞机跑过来，说“姐姐你像超人”。她低头看了看阿澈，又看了看远处的仓库、火堆，笑了笑。
是不是“位面之子”、“最强王者”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再也不是那个被推下高楼、只能哭着躲命的林野了。她能护着要护的人，能守住自己的家，能让这片末日里的人，都能安安稳稳地坐在火堆旁，吃着饱饭，说着笑着，像从来没有过末日一样。
林野蹲下来，摸了摸阿澈的头，又看了看身边的所有人，声音很轻，却很稳：“走，回广场吃饭，今晚煮罐头。”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声，阿澈推着轮椅走在她身边，嘴里又哼起了不成调的歌，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和所有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再也没有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