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过去,东方既白。
张和平在变电站工地值班室里和衣睡了一夜,虽然折叠床硌人,蚊香也未能完全阻挡所有蚊子的骚扰,但这一夜总算平安无事。
天刚蒙蒙亮,他就醒了过来,警惕地先巡视了一圈工地。
在晨曦的微光中,那些庞大的设备静静地伫立在基座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露水,在临时架设的大灯熄灭后,显得格外沉静而可靠。临时封堵的大门也完好无损。
他稍稍松了口气,关好临时小门,骑着燃油助力车回到了四合院。
清晨的四合院已经开始苏醒,有早起倒尿盆的,有生炉子的,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早饭的混合气味。张和平推车进院,停好车子,拿着洗漱的东西直奔中院,正在水龙头前接水的阎埠贵第一个看见他,立刻扯着嗓子招呼。
“和平!值夜班回来了?辛苦辛苦!”他这一嗓子,又把不少邻居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正在自家门口刷牙的傻柱,满嘴泡沫地含糊道,“可以啊和平,当领导了还亲自守夜,觉悟高!”
前院的赵大妈也关切地问,“和平,工地那边没事吧?听说都是贵重的机器?”
张和平一边将车停好,一边笑着回应各位邻居的关心。
“谢谢大家惦记!没事,一切都好!守着咱们街道未来供电的‘心脏’呢,可不能马虎。”他趁机宣传了一下。
“等这个变电站建好了,咱们这片儿的供电就更稳当了,以后晚上看书、干活、纳鞋底子什么的,再也不用担心动不动就跳闸停电了!”
这话说到了大家心坎里。这年头,虽然物质不丰富,但电灯已经扎根寻常百姓家,稳定的电力供应无疑是提高生活质量的重要一环。邻居们听了,脸上都露出了期待和满意的笑容,纷纷称赞张和平这是给大家办了大好事。
张和平跟众人寒暄几句,便回家简单洗漱,他没在家做饭,直接骑着车到胡同口的国营饭店,用粮票和钱买了两个冒着热气的白菜粉条馅大包子,站在路边三下五除二吃完,填饱了肚子,便直奔供电所。
他到达供电所时,所里的同志都已经到齐了。老刘(刘振山)、小王(王民)、小李(李小东)三人正在检查工具包,看到张和平进来,都站了起来。
“所长!”
“所长,工地那边昨晚没事吧?”
张和平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快速说道。“没事,一切正常。设备已经进场,安装调试是当前最紧要的任务。刘哥、王民、小东,你们三个今天跟我去工地,全程参与安装和调试。”
他看着三人,语气郑重地解释。
“这个变电站以后就归我们所管辖,虽然运行有专人,但日常巡视、简单维护、故障初步判断,都得咱们自己来。现在参与进去,把每个部件、每条线路都摸清楚,以后出了问题才不会抓瞎!这也是最好的学习机会,区局的安装师傅都是老手,你们多看多问多动手!”
刘振山三人一听,眼睛都亮了。他们都是热爱技术的人,能参与这种新建变电站的安装调试,无疑是极好的学习和实践机会,立刻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放心吧所长!我们一定用心学!”刘振山代表三人表态。
“好!带上工具,出发!”张和平雷厉风行,带着三人再次奔赴工地。
此时的工地,比昨天更加忙碌。区局派来的安装队老师傅们已经开始了紧张的工作。张和平四人抵达后,立刻融入其中。
安装调试工作繁复而精细。
巨大的主变压器已经吊装到位,老师傅们正在用水平尺反复校准其水平度,刘振山和王民在一旁帮忙递工具,仔细观察着师傅们如何检查变压器油位、呼吸器,以及如何用兆欧表测量线圈的绝缘电阻。
高压开关柜内部结构复杂,母线排、电流互感器、电压互感器、各种继电器密密麻麻。
李小东跟着一位老师傅,学习如何根据图纸,将粗壮的铜母线按照相序正确连接,如何紧固螺栓保证接触良好减少发热,老师傅一边操作一边讲解。
“瞧见没,这接触面必须打磨光亮,抹上电力脂,螺栓要紧到弹簧垫圈压平,不然以后运行起来发热可是大隐患!”
保护继电器是变电站的“大脑”和“神经”。张和平亲自跟着调试继电保护的老师傅,学习如何设置过流保护、速断保护的定值,如何模拟故障信号测试保护动作的准确性。
老师傅对张和平能提出一些专业问题感到很惊讶,讲解也更加深入。
“张所长,你看这个时间继电器,整定值非常关键,既要保证线路末端故障时能快速切断,又要躲过正常的电动机启动电流,需要精确计算和试验……”
王民则跟着另一位师傅,用接地电阻测量仪检测整个变电站的接地网电阻是否合格,确保雷击或故障时电流能迅速导入大地,保障人身和设备安全。
整个上午,工地上一片繁忙而有序的景象。张和平四人不再是旁观者,而是成了安装团队的一部分,递工具、拉电缆、做记录、提问题,在实践中飞速地吸收着知识。汗水浸湿了他们的工装,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充满了专注和收获。
接连三四天,工作一直在有续开展。
样式雷带着他的工人做收尾工作,完善了值班室和其他地方。他们用红砖铺地,然后用水泥砂浆仔细抹平,虽然比不上后世的地板砖,但在当时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条件了。老刘三人继续跟着区局师傅们进行最后的线路连接和设备单体调试。
张和平看着进展顺利的安装工作,心里却始终惦记着安保的隐患。一堵砖墙和临时木板门,在他看来还远远不够。他思索片刻,跟陈工和老刘打了个招呼,便骑着车回到了供电所。
他拿起电话,摇通了轧钢厂后勤部主任办公室。
“喂,您好,请问李怀德主任在吗?”
“我是李怀德,哪位?”电话那头传来李怀德熟悉的声音。
“李主任,您好!我是街道供电所的张和平啊!”
“哦!张所长!你好你好!怎么,工地进展不顺利?”李怀德热情中带着关切。
“进展很顺利,李主任,多亏了您和区局的支持,小变电站的设备安装调试都快收尾了,预计很快就能投运,这也给接下来建设大变电站打下了基础。”张和平先报了喜,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有件事儿还想请您再帮个忙。”
“哦?什么事?你说!”李怀德很爽快。
“是这样的,李主任。变电站建好了,安全防护很重要。现在只有一堵砖墙,大门也是临时的木板,我觉得防护力度还不够。
我想着,能不能从咱们轧钢厂……协调一点废弃或者替换下来的铁栅栏?再弄一扇结实点的铁门?把变电站的围墙和大门加固一下,我们也更放心。”张和平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电话那头,李怀德几乎没有犹豫,立刻说道。
“我当什么事呢!这个没问题!保障变电站安全,就是保障我们轧钢厂的电力供应,这也是我们分内的事!
这样,张所长,你下午要是有空,直接来我办公室一趟,咱们具体说说需要什么规格,多少量,我让废料库和维修车间给你想办法!”
“太好了!李主任,太感谢您了!我这就过去!”张和平高兴地挂断了电话,立刻骑着车朝轧钢厂赶去。
……
与此同时,南锣鼓巷派出所内,气氛却不像工地那般热火朝天,而是带着一种案情分析的凝重。
副所长张吉海和一名年轻干警小赵,正坐在所长办公室,向所长汇报关于轧钢厂外电线被破坏案的调查进展。
张吉海面前摊开着走访记录本,他语气沉稳地汇报。
“所长,关于前两天轧钢厂东墙外电线被剪断的案子,我和小赵,还有轧钢厂保卫科的同志,对周边住户、当晚可能路过的行人,以及厂里最近离职或有不满情绪的员工,都进行了详细的走访排查。”
他翻动着记录。
“这是之前变压器发现人为破坏痕迹时的走访记录。”他又拿出另一份,“这是这次电线被剪案的走访记录。两次排查,涉及人员上百,但……
很遗憾,都没有发现明确的可疑对象或直接线索。没有人看到可疑人员,也没有人听到异常动静。附近的住户反映那段时间一切正常。”
年轻干警小赵补充道。
“所长,我们甚至核查了最近全区范围内因盗窃电线或破坏电力设施被处理过的人员,也没有发现与这两起案件有关联的。”
张吉海合上记录本,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判断。
“所长,虽然目前没有直接证据,但我认为,这两起案件,破坏变压器未遂和剪断供电线路,可以并案处理。”
他详细阐述理由。
“第一,目标高度一致,都是针对轧钢厂的电力供应系统。第二,手法专业。
变压器那里的破坏痕迹,虽然仓促没能造成实质损坏,但位置选择很刁钻,是想造成内部短路;这次剪断电线,切口整齐,用的是专业剪线钳,而且选择的是厂区外围一条比较重要但相对隐蔽的线路。
这不是普通小毛贼或者泄愤破坏能有的手法。”
他加重了语气,“我认为,干这事的人,要么本身就是有经验的电工,要么就是受过相关训练,对电力设施非常熟悉。”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造成轧钢厂生产停电,而且是在试图寻找最有效、最隐蔽的方式。这不是普通的治安案件,其背后很可能有更复杂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