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和平回到四合院时,院子里一反平日的嘈杂,显得格外安静。上班的、上学的都还没回来,留守在家的妇女们也没有聚在一起闲聊八卦,而是全都集中在了中院。
只见她们一个个坐在小马扎或门槛上,低着头,手里都拿着针线和纳了一半的鞋底,或者正在缝制的布鞋,专注地忙碌着。
针线在布料间穿梭,发出细微的“嗤嗤”声。偶尔有人交换一下手里的麻绳或者交流一下哪种针脚更耐磨,声音也都压得低低的。
这景象,与以往大不相同。
显然,自从那天张和平在院里头解读了街道代销点的政策后,这些精打细算、渴望为家里分担压力的妇女们,立刻就找到了门路。
虽然纳鞋底、做布鞋换不来金贵的粮食,但能换点油盐酱醋、针头线脑,也是好的,总能稍稍缓解一下家中的窘迫。
一种沉默而积极的自救氛围,在中院悄然弥漫。
张和平没有过去打扰她们,只是看了一眼,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前院自己家。他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连续奔波了一个星期,他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来恢复精力,也需要处理积压的“私活”。
他心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了那些之前未完成的收音机零件和外壳。工具摊开,工作台上的台灯亮起,他很快就沉浸到了精密的维修世界之中。
检查电路、更换损坏的电子管、焊接虚接的线头、调试频率……每一个步骤他都做得全神贯注,一丝不苟。赵经理还在等着这批货去应付那些干部子弟和顽主,他可不能耽误太久。
直到肚子咕咕叫起来,他才意识到已是中午。简单地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卧了个鸡蛋,吃完后又小憩了片刻,便再次投入工作。
下午四点多,最后一台收音机调试完毕,喇叭里传出了清晰洪亮的新闻播报声。张和平满意地松了口气,将所有修好的收音机仔细收好。他锁好门,来到胡同口的公用电话亭,给东城区废品回收总站的赵经理打了个电话。
“赵经理,我和平。东西都弄好了,您方便过来取一趟吗?对,还是老地方。我车不在家,不好送过去。哎,好,麻烦您了。”
不到半个小时,赵经理就蹬着一辆三轮车,车斗里铺着厚实的防水布,出现在了四合院门口。
他一见到张和平,脸上就堆满了热情的笑容,远远就打招呼。
“张老弟!辛苦辛苦!哎呦,几天不见,您这气色……看着像是出远门刚回来?”
张和平笑了笑,也没隐瞒,“嗯,帮街道出了趟车,跑了趟天津卫。”
赵经理一听,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语气更加热络甚至带上了几分恭敬。
“天津卫?哎呦!莫非……您是去运那……?”他指了指天上,意思不言而喻。
张和平点点头,没多说。
赵经理立刻竖起大拇指,脸上的表情真诚了不少。
“高!实在是高!张老弟您可是这个!能参与这种事,那是组织上对您绝对的信任!了不起!”
他这话里,恭维的成分有,但更多了几分真正的看重。能参与这种机密运输任务的人,绝对不简单。
两人回到屋里,赵经理一台台仔细检验了收音机,听着那清晰的音质,看着那几乎崭新的外观,满意得直搓手。
“没得说!老弟您的手艺真是这个!”他痛快地掏出一沓早已准备好的钞票,数也没数就塞给张和平。
“老规矩,您点点!”
接着,他一边帮忙把收音机搬上三轮车,用防水布盖严实,一边看似随意地低声对张和平说。
“老弟,跟您透个风。前阵子,确实有东城区的人来站里转过,旁敲侧击地问过旧收音机流向的事儿。”
张和平心里微微一紧。
赵经理却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一种混不吝的自信。
“不过您放心!那帮人跟我老赵也是老交道了,谁还没个行个方便的时候?再说了,能从我这儿弄走这些‘废品’的,哪家没点来头?他们也就是走个过场,没人会真较真儿。这事儿啊,已经抹平了!”
张和平闻言,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看似圆滑的胖子。看来这赵经理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确实有其门道和能量,黑白灰都能沾点边。
搬完东西,赵经理又从三轮车座底下掏出一个小麻袋,递给张和平。
“呐,这是最近新收来的一些零件,还有之前你提到的零件,还有几块不错的实木板子,我看材质挺好,您肯定用得上。”
张和平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常用的无线电零件,果然还有几块纹理细腻、材质坚实的香樟木料,正是做家具的好材料!
他心里顿时一喜,给二姐张爱兰做结婚礼物的收音机外壳和木匣子,有着落了!
“让您费心了,赵经理。”
“嗨,咱俩谁跟谁!”赵经理摆摆手,随即又正色道。
“不过老弟啊,这收音机的买卖,风头虽然过了,但我觉得咱们还是得缓缓。这批出完,我打算先歇一阵,看看有没有别的门路。老盯着一只羊薅羊毛,容易出事。”
张和平深以为然,“您考虑得周到,是该如此。”
两人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
送走赵经理,已是下午下班时分。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上班上学的人们陆续回来了。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院里弥漫着一股难得的轻松气息。
得益于早上都买到了粮食,虽然不多,但足以让家家户户晚饭的稠度上升了一个等级。
不少人家都故意端着饭碗来到院里,或蹲或站,一边吃一边大声说笑,碗里的棒子面粥明显比往日浓稠,甚至有人家的窝头里能看见零星的枣子或豆馅。
这是一种无声的炫耀,也是一种压力暂时缓解后的宣泄。
当然,也有不合群的。
贾家门窗紧闭。
贾张氏因为早上挨了一巴掌又在全院人面前丢了大人,根本没脸出来。
其实她家今晚的饭食也不算太差,易中海终究还是又抠抠搜搜地接济了一点棒子面。并且贾东旭带回一个消息!
傻柱晚上被厂领导叫去小食堂做招待餐了!这意味着,很可能又有油水十足的剩菜!
于是,贾家的饭虽然做好了,却都摆在桌上没人动筷子。秦淮茹一直倚在门边,看似纳着鞋底,眼角的余光却不时瞟向垂花门,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提着饭盒出现。
期待,又一次压过了吃饭的本能。
另一家没出来的是阎埠贵家。
精于算计的三大爷家,吃饭是严格按照定量和计划进行的。咸菜是按根分的,窝头是按个数的,粥是能照见人影的。
他们可不敢端出去吃,那不是享受,是现眼。一家老少默默地围坐在屋里,安静地咀嚼着那份丝毫不敢浪费的晚餐。
而张和平,则还在屋里忙着整理赵经理新送来的零件和木料,规划着给二姐的礼物怎么做才好看实用,还没顾上做晚饭。
屋外的喧嚣与各家的悲喜,似乎都与他暂时无关。这难得的闲暇夜晚,他更愿意沉浸在自己的技术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