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和平将街道办那辆老解放卡车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保养了一遍,弄得满手油污,工作服上也蹭了不少黑渍。
下午没什么紧急任务,他跟办公室打了声招呼,便提前回了四合院,打算在上级命令下达前好好休息一下,去澡堂子泡个澡解解乏。
刚进院门,就看到前院几个老娘们儿凑在一起,一边纳鞋底、摘野菜,一边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昨晚贾家的风波。见到张和平一身油污地回来,纷纷跟他打招呼。
三大妈最是热心,或者说八卦,见张和平一身油污忍不住好奇地问,“和平,你这是钻哪个车底下了?搞得跟个黑脸包公似的!”
张和平笑了笑,打着哈哈应付道。
“三大妈,没啥,就是帮街道办检修一下卡车,小毛病,弄了一手油。您几位聊着,我这一身埋汰,得赶紧去澡堂子泡泡。”
他对可能出任务的事儿只字未提,心里清楚,从王主任那保密的态度来看,这次任务绝不简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去澡堂子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搓掉一身疲乏,回来倒头就睡,算是提前养精蓄锐。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下班时分。
院里渐渐热闹起来,上班上学的人都回来了。张和平睡足了觉,精神焕发,开始张罗晚饭。同时,他想着出任务可能路途遥远,饮食不便,得提前准备点耐储存、易携带的干粮。
最简单的就是山东大煎饼。
这玩意儿用杂合面,如玉米面、小米面、豆面等混合就能做,薄如纸,韧如革,烘干后能存放很久,吃的时候掰一块,就点咸菜、大葱、酱就行,顶饿又方便。
他和了点杂合面,在自家小煤炉上支起鏊子,这玩意儿就是个中间略凸的铁制圆盘,熟练地舀一勺面糊,用煎饼耙子飞快地摊开、刮平。
不一会儿,一张张金黄酥脆、散发着粮食焦香的煎饼就出炉了。他将煎饼叠好,放在一旁晾凉,准备明天彻底烘干后收起来。
就在张和平专心致志准备干粮的时候,中院易中海家,一场暗流涌动的“会议”正在上演。
易中海把前院的阎埠贵和后院的刘海中请到了自己家里。他拿出平时舍不得抽的“大前门”给两人散烟,又让一大妈沏了壶高末茶水,显得格外热情。
阎埠贵和刘海中都是人精,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易中海突然这么客气,准没好事,大概率就是为了贾家那摊破事。
两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接过烟,喝着茶,都不先开口。
易中海先是东拉西扯,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说起当年他们三人担任管事大爷时,如何齐心协力处理院里大小事务,如何受人尊敬。
他尤其着重恭维刘海中,“老刘啊,还是你在后院有威信!说话办事,那是一呼百应,邻居们都服气!”
刘海中这人最好戴高帽,一听易中海这么捧他,顿时有些飘飘然,挺着肚子,得意地呷了口茶。
“那是!咱老刘办事,向来公道!后院那些邻居,哪个不得给我几分面子?”他开始自吹自擂起来。
易中海又转向阎埠贵,“老阎也是,不愧是教室,有知识。前院在你管理下,那是井井有条,邻里和睦啊!”
阎埠贵推了推眼镜,心里冷笑,嘴上却谦虚道。
“老易你过奖了。我就是一个穷教书的,哪有什么威信?前院的邻居们给面子罢了。现在啊,时代不同了,咱们都不是大爷了,说话不如以前好使喽。”
阎埠贵心里门清,现在前院真要有啥事,大家更愿意听听张和平的意见,那小子有本事又不张扬,只是人家不爱掺和这些破事。
阎埠贵懒得再跟易中海绕弯子,直接放下茶杯,问道。
“老易,咱们都是老伙计了,就别兜圈子了。你今天找我们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商量?”
正得意着的刘海中一听这话,也立刻收敛了笑容,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看着易中海。
“对啊,老易,有事你就直说。”
易中海见阎埠贵直接把话挑明,心里暗骂这老小子不上道,打乱了他先捧晕刘海中再提要求的计划。
他干笑两声,只好硬着头皮切入正题。
“唉,还不是为了东旭他们家的事儿……昨晚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实在是……太惨了。一家子就指着东旭那点定量,现在他又伤了……眼看就要断炊了。”
“我就想着,咱们作为院里的老辈人,是不是……能不能发动一下邻居们,大家伙儿都伸把手,帮他们家渡过这个难关?”
一提到贾家,刘海中立刻把脸拉了下来,明显不乐意。
阎埠贵更是直接摇头,“老易,不是我说你。贾家这事儿,最好的办法还是找街道办。国家有政策,对困难户有救济粮,虽然不多,但总比没有强。咱们私自发动捐款捐物,不合规矩。”
易中海当然知道街道办的政策,但他更清楚,街道办的救济是针对那些真正赤贫、毫无办法的家庭。
贾家?
贾东旭工资不算低,贾张氏和秦淮茹都有手有脚,虽然户口问题,可平日了还能接一接街道办糊火柴盒的活儿,还能在街道办的代销点里卖些鞋底。
最关键的是,贾家还有缝纫机,根本算不上最困难的层级。他们就是舍不得动自己的老本,总想着占别人便宜。
刘海中觉得阎埠贵说得在理,立刻附和。
“老阎说得对!这事儿就得找街道办!老易你要是没空,我作为后院……呃,作为老邻居,可以代你去街道办反映反映情况!”
他一副要主持公道的样子,实则想把皮球踢给街道,自己绝不沾身。
易中海被这话噎得够呛,让他去街道办替贾家申请救济?他易中海丢不起那个人!
易中海强压着心中的不快,说道。
“街道办的救济那是杯水车薪,而且手续麻烦。我的意思是,咱们院里邻居先互相帮衬一下,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嘛……”
阎埠贵立刻打断他,语气坚决。
“老易,这话就更不对了。”
“第一,咱们三个现在都不是管事大爷了,没权力发动捐款。街道早有明文规定,一切捐助活动必须报备审批,咱们不能私下搞这套。第二,”
他推了推眼镜,看着易中海。
“我阎埠贵在前院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根本没那个影响力让邻居们把自家保命的口粮拿出来帮外人。现在谁家不难?让大家饿着肚子帮贾家?根本不可能!”
阎埠贵的话头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劝诫。
“要我说,老易,你还不如好好劝劝贾家。让他们别老想着指望别人,该自己掏钱买高价粮就掏钱,该节衣缩食就节衣缩食。总想着不劳而获,占别人便宜,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阎埠贵这番话,也点醒了还在琢磨“代反映情况”的刘海中。
对啊!现在让大家捐粮,谁干啊?得罪人不讨好!他也赶紧表态。
“是啊老易,老阎说得在理!我现在在后院说话……咳,也不是人人都听了。这事儿,我爱莫能助啊!”
说完,阎埠贵率先站起身,“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家里一堆事呢。”
刘海中见状,也赶忙起身,“我也回了。”
两人一前一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易中海家,留下易中海一个人脸色铁青地坐在屋里,手里的烟都快捏碎了。
他原本指望靠着昔日的余威和情分,能说动这两人,至少能带动一部分邻居,没想到被阎埠贵毫不客气地怼了回来,连官迷刘海中都打了退堂鼓。
这一刻,易中海清晰地意识到,他在四合院里的权威已经随着管事大爷身份的失去而急剧衰落。
过去那套动不动就开全院大会、用道德和大局绑架邻居的手段,已经彻底行不通了。
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和失控感笼罩了他。
贾家这个他原本视为养老保障的“坑”,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要把他一起拖下水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