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异常专注，眼中闪烁着与平日傻气截然不同的精明光芒，像蛰伏在暗处的猎手，观察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上官家和李家...他低声自语，声音很轻，被风吹得七零八落，这下有意思了。
直到现场被清理得差不多，警灯的红光不再那么刺眼，苏锦晨才重新背起竹篓，哼着那不成调的小曲往山上走去。
但他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
时不时还蹦跳两下，伸手够路边的野果子，够不着就懊恼地跺跺脚，活脱脱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山路越来越陡，路边的杂草也越来越深，没过了膝盖。
苏锦晨却走得如履平地，脚尖在碎石上一点，就能滑出老远。
他灵活地穿梭在灌木丛中，手指轻轻拂过各种草药，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们的生命力。
看到一株叶片边缘带锯齿的草，他会停下来仔细闻闻，然后摇摇头走开；看到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他会眼睛一亮。
小心地拨开周围的杂草，用小铲子挖出来，抖掉根部的泥土，放进竹篓里。
七叶一枝花...找到了！他在一片背阴的山坡上欢呼一声，声音惊起了几只栖息在树上的小鸟。
他跪在那株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前，那花有七片叶子，中间顶着一朵小小的花，像个精致的小伞。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药铲，药铲是黄铜做的，磨得锃亮，手柄上刻着细密的花纹。
他小心翼翼地沿着根部挖下去，连带着周围的土一起挖出来，生怕伤到一丝根须。
正当他专心致志地将七叶一枝花放进竹篓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踩在干枯的树叶上，发出的轻响。
苏锦晨没有回头，但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出来吧，跟了我一路了。他的声音依然带着那种特有的傻气，拖长了调子，像在跟小伙伴开玩笑，但语气却异常笃定。
树丛后走出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子，约莫三十岁出头，身材挺拔，像棵笔直的松树。
他面容冷峻，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苏锦晨的背影，眼中充满了警惕：你不是傻子。
嘿嘿，大家都叫我小傻子呀。苏锦晨转过身，脸上又挂上那种人畜无害的笑容，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叔叔你是谁呀？也要采药吗？这里的药好多呢，就是有点难找。他指了指身后的山坡，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发现。
男子没有理会他的装傻充愣，开门见山地问：刚才车祸现场，你对李家主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是习惯了发号施令。
李家主？苏锦晨歪着头，一脸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哦！你说那个裤子湿了的叔叔啊！
他拍了下手，然后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我给他扎了几针，不然他的腿就要废掉啦！那样他就不能走路了，好可怜的。
只是这样？男子眯起眼睛，眼神更冷了，那为什么要避开救护车？
苏锦晨突然咯咯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竹篓里的草药都跟着晃悠：因为我不喜欢打针呀！
那些穿白衣服的叔叔阿姨最喜欢给人打针了，尖尖的针头，好疼的！
他做了个夸张的害怕表情，双手抱住胳膊，身体还抖了抖，然后神秘兮兮地凑近男子，压低声音，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况且爷爷说，不能让人知道我会针灸，不然会有坏人来抓我，把我关起来，不让我上山采花花了。
男子的表情微微变了变，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你爷爷是谁？
我爷爷就是我爷爷呀！苏锦晨眨了眨眼，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他突然拍着手跳了两下，指着男子身后，声音里满是惊喜，哇！好大的蝴蝶！蓝色的，好漂亮！
趁男子下意识回头的瞬间，苏锦晨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样窜上旁边的山崖。
那山崖很陡，长满了青苔，看起来湿滑难行，但他的手脚却异常敏捷，手指抠住岩石的缝隙。
脚尖在凸起的石块上一点，身体就向上窜出老远，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密林中，只留下几片被带落的树叶悠悠飘落。
男子反应过来时，只看到空荡荡的山崖，哪里还有苏锦晨的影子。
他懊恼地低吼一声：该死！狠狠捶了下旁边的树干，树皮被砸掉了一块，露出里面鲜嫩的木质。
树汁顺着伤口慢慢渗出，像极了人受伤后流出的血。
他掏出手机，手机壳是黑色的，边缘有些磨损，显然用了些年头。
快速拨了个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的声音立刻变得恭敬：老板，确认了，那小子确实不简单...针灸手法路数很特别，应该就是苏家的传人...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男子连连点头，眉头却越皱越紧，挂了电话后。
他又往苏锦晨消失的方向望了望，最终还是不甘心地转身离开，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与此同时，苏锦晨已经翻过了两个山头。
他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停下脚步，山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刚才还带着傻气的脸上，此刻已全然换上一副与年龄不符的深沉，那双眼睛里的懵懂散去，只剩下清明和锐利，像被雨水洗过的寒星。
上官家、李家，现在又来个周家...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牌，玉牌是暖白色的，触手温润，上面刻着古朴的字，笔画间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
那是常年和草药放在一起染上的味道。爷爷说得对，山下的世界果然复杂，像个缠不清的药结。
他小心翼翼地把玉牌揣回怀里，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能感受到玉牌的温度慢慢变得和体温一样。
继续向深山走去时，太阳已经升到正空，毒辣的阳光晒得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衣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