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液体从倒地的百姓七窍中汩汩涌出,在地面上汇成细流,如同有生命般向着西北方向蠕动。秦羽试图用火把拦截,火焰触及液体时竟发出尖锐的嘶鸣,液体表面浮现出痛苦的眼睛图案,但随即分裂绕过火源,速度更快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秦羽咬牙,将昏迷的婉清背起,快步退向谷口方向。怀中的镇石残块仍在震动,云阳子的残音断断续续:“万眼池……百年祭品所化……你毁了镇石……它们就自由了……”
苏将军带着援兵从谷口冲入,看到满地黑色细流时脸色大变:“国公!外面也有!从土地里渗出来的!”
秦羽心头一沉。他跃上高处俯瞰,只见月光下的落星谷地面,无数黑色细流正从泥土裂缝、岩石缝隙中渗出,像一张正在编织的巨大蛛网,所有细流的指向都是西北。更远处,被黑气控制过的那些百姓尸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更多的黑色液体从他们体内涌出。
“必须阻止它们汇合!”秦羽下令,“用石灰和火油,沿路设置隔离带!”
士兵们迅速行动,但收效甚微。黑色液体遇到石灰会暂时凝固,但很快会从下方开辟新路径;火油焚烧只能暂时阻断,液体分裂成更细的支流绕行后又会重新合并。它们似乎有某种集体意识,目标明确,且对阻碍物有极强的适应能力。
秦羽检查婉清的情况。她呼吸平稳,眉心的红痕已淡得几乎看不见,但手腕处却出现了一些细微的黑色纹路——和那些液体表面的眼睛图案一模一样。他试图用内力探查,内力刚触及纹路,婉清突然睁开眼。
她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幽蓝。
“婉清?”秦羽轻声唤道。
“嗯……”她虚弱地应了一声,眼神恢复清明,“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泡在黑色的水里,水里有好多人在看我……”
话音未落,她手腕的黑色纹路突然发烫。与此同时,西北方向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无数人同时发出的呻吟。地面上的黑色细流齐齐加速,蠕动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
“它们在响应她!”老军医指着婉清的手腕,声音发抖,“魂印未消……她现在成了这些秽物的‘路标’!”
秦羽立刻用布条缠住婉清手腕,但黑色纹路直接透过布料显现出来。他尝试用玉玺碎片按压纹路,金光与黑光相触时,婉清痛呼出声,纹路反而蔓延得更快了。
“没用的……”她苦笑着摇头,“云阳子在我身体里留的东西……比我们想的都深。”她看向西北,眼中浮现出茫然,“我能感觉到……那里有个很古老的东西……在呼唤这些黑色液体回去……它需要它们……”
苏将军快步跑来,满脸焦灼:“国公,探马来报!北狄大军确实在向祖庙方向撤退,但他们在沿途丢弃了大量尸体——都是之前掳掠的百姓!每具尸体都在渗出这种黑水!”
秦羽明白了:这不是撤退,是“播种”。北狄人故意在撤退路线上留下被祖灵力量侵蚀的尸体,让黑水渗透大地,形成一条从落星谷直通祖庙的“黑色路径”。一旦所有黑水汇入祖庙的万眼池,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必须追上他们,毁掉祖庙。”秦羽背起婉清,“苏将军,你带主力清理沿途黑水,能阻断多少是多少。我带轻骑抄近路直扑祖庙。”
“国公,太冒险了!北狄祖庙必有重兵——”
“正因为有重兵,才必须去。”秦羽翻身上马,“如果让这些黑水全部汇入,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婉清靠在他背上,手腕的黑色纹路正随着马蹄节奏明暗闪烁,像在呼吸。她低声道:“秦羽……如果到了祖庙……如果我没法控制自己……你就……”
“别说傻话。”秦羽打断她,握紧缰绳,“我一定会把你完好地带回来。”
三百轻骑趁着夜色出发。沿途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道路两侧的树木枯萎发黑,土地龟裂,裂缝中隐约可见黑色液体流动的痕迹。更诡异的是,有些液体已经渗入地下水源,他们路过一条小溪时,发现溪水已变成浑浊的暗灰色,水面上漂浮着细密的眼睛状泡沫。
午夜时分,前方出现北狄祖庙的轮廓——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黑色建筑群,庙宇顶端竖着九根巨大的图腾柱,柱身刻满眼睛浮雕。此刻,柱顶全部亮着血色光芒,将整片山峦映照得如同地狱。
祖庙前的空地上,已经汇聚了一大片黑色水洼,水洼表面无数眼睛开合,正缓缓流向庙门。门内传来低沉的有节奏的鼓点,每一声鼓响,水洼就扩张一分。
秦羽勒马,正要下令突击,背上的婉清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手腕的黑色纹路疯狂蔓延,瞬间爬满整条手臂,连脖颈都开始浮现纹路。她抬起头,瞳孔已完全变成幽蓝色。
“来……了……”她的声音变成重叠的混响,“终于……回家了……”
她挣脱秦羽的手臂,翻身下马,径直走向祖庙大门。黑色水洼自动分开一条路,水中的眼睛齐刷刷转向她,流露出一种诡异的“欢欣”。
秦羽急忙追上去,但刚踏进水洼范围,脚下的黑色液体突然沸腾,数只由黑水凝聚成的手从地面伸出,死死抓住他的脚踝。而婉清已走到庙门前,她抬起被纹路覆盖的手臂,按向门上的巨大眼睛浮雕。
浮雕亮起血红光芒,庙门缓缓打开。门内深处,传来一个苍老而满足的叹息:
“第一百个‘眼奴’……归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