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水道图上的符文如活蛇般游走,凤知微跪坐的青石板已被鲜血浸透。
她能清晰感觉到,每解析一段禁术纹路,便有丝缕如冰锥般的痛楚从心脏蔓延至四肢——那是寿元在蒸发。
前世作为神医谷首座,她最懂生命的重量,可此刻望着识海中逐渐成型的血字廊,喉间却溢出一声低笑:“三年寿元换半卷改命术,划算。”
“检测到远古圣文体系,是否启动‘圣文解构·全域扫描’?”天图药鉴的提示音在识海炸响,震得她耳膜发疼。
凤知微没有犹豫,咬破的舌尖重重抵在上颚,用痛意保持清醒:“开。”
三百里外的千命台,第一块刻着“天律”二字的石碑突然震颤。
石面青苔簌簌脱落,露出被掩盖的原始铭文,像被撕开的疮痂。
正在抄经的少年手指猛地扎进竹笔,血珠滴在“众生当跪”四个字上,竟将“跪”字腐蚀出一个窟窿,底下隐约可见“医”字残笔。
“文道根基……动摇了。”藏经阁最高层,玄砚子枯瘦的手指抠进木柱,指缝渗出黑血。
他望着窗外忽明忽暗的星子,喉间泛起腥甜——那是文道修士最致命的反噬。
寿元将尽的躯体本就如风中残烛,此刻更像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气,皮肤几乎透明得能看见血管里凝滞的墨色血液。
“文渊沉沦阵·终祭。”他跪在塔心的八卦阵眼,从怀中摸出半块染血的玉牌——那是老阁主临终前塞给他的,“若有一日,文字沦为谎言的遮羞布,便用这最后一祭。”玉牌碎裂的瞬间,玄砚子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密密麻麻的墨字,每一笔都是他抄经时偷偷刻下的真心话。
“吾以身为纸,以魂为墨,请天道重锁真妄!”
九天之上,乌云骤然凝聚成巨大虚影。
那虚影手持巨笔,笔尖蘸着星辉般的光墨,朝着藏经阁方向狠狠写下“禁”字。
笔锋过处,正在焚烧伪经的少年突然僵住,眼中的清明被混沌取代;千命台的石碑重新被青苔覆盖,刚露出的“医”字又被压回石心。
凤知微猛地抬头,额间青筋暴起。
她能感觉到那道“禁”字如重山压来,压得识海中的血字廊摇摇欲坠。
“想封我的嘴?”她扯断腕间红绳,将柳氏骨血与自身心头血混在掌心,“那就用你们最不屑的‘凡血’,撕开这天道的脸皮!”
血雾喷向空中的刹那,归墟水道图轰然腾空。
石纹化作逆生黑莲的根茎,每一道裂痕都绽放出漆黑花瓣。
黑莲虚影直冲天穹,与“天律之影”的巨笔撞在一起。
凤知微并指为剑,引动识海活典的圣文解构,声音穿透九霄:“所谓天道,不过是你们写给弱者的判决书!”
第一片花瓣绽开,上面刻着神医谷首座的名字——那是前世被神殿抹去的“凤挽月”;第二片花瓣翻卷,守墓老妪的脸浮现在纹路里,她曾用最后一口药汤救过濒死的孩童;第三片、第四片……虫僧、明镜、被灭门的柳家遗孤,所有被神殿抹去名字的医者,都在花瓣上鲜活如初。
“禁”字崩裂成星屑。
黑莲撞入“天律碑”投影,碑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真实铭文如泉水涌出:“众生平等,愿者皆医。”同一时刻,所有曾在梦中听过《涅盘诀》的凡人,识海中突然多出一双“眼睛”——哪怕目不识丁,也能一眼看出经文中的错漏。
抄经院的少年颤抖着捧起被烧残的《天律经》,指尖按在“宽恕是罪”四个字上,那里竟缓缓浮现出被覆盖的“宽恕非罪”。
小蚀振翅掠过凤知微发梢,金翅上沾着最后一块伪经残页。
它停在青石板上,用口器在墙上啃出一行小字:“从此以后,识字的人,不会再被骗。”话音刚落,金虫背甲泛起柔和金光,竟在原地留下一颗米粒大小的金茧——那是它进化后的新形态。
凤知微站起身,血污的衣袂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简,将《九转涅盘诀》完整版注入其中,然后轻轻投入脚边的暗河。
水流奔涌,玉简瞬间消失在河道尽头——不出半日,这卷经书便会随着命河传遍三百城池。
“你们删了我的名字,烧了我的谷,忘了我的人。”她望着漫天星子,指尖抚过心口,那里还残留着沧夜半块魔鳞的温度,“可今天,我把自己的血、我的愿、我的命,一笔一画刻进了天道。”
神殿最高塔楼,大慈尊捏着的青瓷盏突然坠地。
他望着窗外如星火般蔓延的金光,喉结动了动。
案头第十炉香已燃至尽头,香灰落在“圣宴”二字的请帖上,像极了某种预兆。
“第十炉……”他转身走向密室,袍角扫过满地香灰,“不能再等了。”
归墟水道图的光芒渐弱,凤知微摸出腰间的玉牌——那是沧夜送她的魔宫腰牌,此刻正微微发烫。
她抬头望向九幽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圣宴前夜的露台上,该去会会那些“天道代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