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在夜空中流淌如河,断翼灵鸟的啼鸣穿透九重天阙,震得神殿琉璃瓦上的冰棱簌簌坠落。
偏殿里,正在批阅违天罪录的大司命手一抖,朱笔在凤知微三字上拖出猩红长痕。
他望着案头突然碎裂的天命镜——镜面裂痕里,竟映出雪原上那片璀璨星图,像极了三百年前药神被处刑时,万兽谷上空炸开的命羽。
逆了天序......他攥碎镜身,指尖渗血,传我法旨,调三十万天兵封锁玄天大陆,务必要......
大司命。通传仙官突然跪伏在地,声音发颤,下界送来急报——所有被标记的伤病者,体内天罚钉都在脱落。
南域那位被锁魂链穿琵琶骨的魔修,方才挣断锁链,说...说他听见了的声音。
大司命的玄色道袍骤然被冷汗浸透。
同一时刻,雪原上的星芒正顺着断翼灵鸟的轨迹蔓延。
凤知微望着掌心渐亮的天图药鉴,星图在她眼底投下碎钻般的光——每个光点都对应着大陆某处正在苏醒的求生意志:西荒被活埋的哑女抠开棺盖,北漠被冰封的老匠师凿穿冰壁,东海被剜去灵根的渔女,正用鱼叉挑断神殿烙在她背上的字。
他们都听见了。她轻声说,指尖抚过星图中最亮的那点——那是方才被续了命的魔婴,此刻正趴在母亲肩头,肉乎乎的小手抓向飘雪,魔翼上的幽蓝鳞片泛着水光。
沧夜的指尖顺着她的目光落下,在魔婴对应的命星旁点了点:这颗星...有魔息。
所以呢?凤知微抬眼笑,神殿说魔修该杀,可这孩子的命星比谁都亮。她将手掌按在胸口,涅盘心丹的热度透过衣襟传来,天图药鉴的星轨突然缠上她的手腕,在皮肤下烙出淡金纹路,它在告诉我,每个不肯死的灵魂,都该有自己的星。
肃言真人忽然踉跄着站起身,律剑上医乃仁术的古字正发出暖光。
他望着凤知微,喉结动了动:我...能跟着你吗?
凤知微挑眉:跟着我?去看神殿的笑话?
老道士的白发被夜风吹起,眼底却有青年时的光,去学怎么当医生。他指了指台下正在给老丐包扎伤口的阿婆——那阿婆方才还只会摇拨浪鼓,此刻竟无师自通地用桃枝嫩芽敷在老丐的冻伤处,您说得对,人心才是活的...我想看看,这活的医道,能走到哪一步。
雪原上突然传来马蹄声。
二十骑玄甲卫破雪而来,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凤知微面前:属下参见妖妃娘娘!
魔尊大人,北域三十座魔城发来血书,说他们的伤患突然能行了,求您派医...派先生去看看。
知道了。沧夜漫不经心应着,目光却始终锁在凤知微脸上。
她发间那支用断翼灵鸟尾羽做的步摇轻晃,星芒落进她眼底,比他见过的任何魔火都要炽烈。
先去北域。凤知微转身对玄甲卫道,让他们准备三十辆暖车,带够药材。她又看向肃言真人,老真人要是想学,便替我管着药箱——可别再把续骨草败毒散用了。
老道士老脸一红,慌忙应下。
星泪童突然拽了拽凤知微的裙角。
盲女的眼睫上沾着雪,却笑得像看见光:姐姐,我刚才看见好多星星。
它们说...以后不用怕黑了。
凤知微蹲下身,替她擦掉鼻尖的雪:因为以后,每个想活的人,都会变成自己的光。
远处传来晨钟。
雪原尽头的山峦被染成淡金,沉睡百年的春芽正顶破冻土,在残雪里绽开第一朵小花。
断翼灵鸟掠过花海,将药灯轻轻放在凤知微掌心——灯芯上的星芒与天图药鉴的纹路相融,在她手背上烙下一枚淡金图腾,那是千万个求活灵魂的形状。
走吗?沧夜牵起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星纹传来,我的妖妃娘娘,要去征服星辰大海了。
凤知微望着被他握紧的手,又望向东方渐白的天际。
那里有更辽阔的大陆,更险峻的山,更幽深的海——还有数不清的、正在等待我偏要活的灵魂。
她勾唇笑了,眼尾的血渍在晨光中泛着蜜色:
不过...她突然踮脚,在他唇角轻啄一记,先去趟凤家。
沧夜挑眉:怎么?
从前退我的婚书,该讨回来了。她晃了晃掌心的药灯,星芒在灯芯上跃动如焰,毕竟...现在的我,可是能烧穿天命的人。
晨风中,活之歌的旋律越传越远。
千命台的二字彻底化作金芒,融入天际的星图。
而在更遥远的地方,被神殿封禁的医典残页正在苏醒,被碾碎的药罐重新拼凑,被遗忘的医道口诀在老人们的记忆里翻涌——
原来,医道从未消亡。
它只是,在等一个敢对天命说的人。
(第202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