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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兽谷外的雪原在晨光里泛着冷白,凤知微踏风而至时,黑莲长袍被罡风卷起如翻涌的墨浪。

她掌心按着心口,涅盘心丹正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渗去,每一寸肌肤都泛起细密的热意——那是丹核在与她的心跳同频共振。

火蜕蛇盘绕在她腕间,赤金鳞片随着呼吸明灭,蛇头始终朝着千命台的方向,像根蓄势待发的引信。

沧夜立在她身后三步,玄色大氅下腾蛇真身若隐若现,银鳞压得整片地脉都在震颤。

他望着天际垂落的七道圣光,喉间滚出低哑的警告:“净命使团到了。你要开诊?他们不会让你救一个活口。”

凤知微侧头看他,发尾扫过他手背。

她的眼尾还沾着昨夜逆丹时呛出的血渍,笑起来却像燃着野火:“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命不由天判,药由我来写’。”

话音未落,十二具清源傀儡已拖着残鼎断碑从雪地深处爬出。

这些被净魂钟符文禁锢了百年的傀儡,此刻关节处的锈迹正簌簌剥落——方才凤知微用逆丹之力唤醒的“阿禾”记忆,正顺着他们的经脉翻涌。

当“千问”二字在高台上刻成的刹那,远处雪幕突然裂开无数道细缝,瘸腿乞丐的竹杖点地声、魔民溃烂肢体的拖拽声、灵鸟断翼的扑棱声,像潮水般漫过雪原。

“凡欲活者,皆可登台!”凤知微跃上高台,声音裹着涅盘心丹的火息,穿透风雪直抵每道伤痕。

她望着最前排那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魔婴,孩子半边脸长着狰狞的鳞甲,另半张却白得透明——那是被神殿“天命”判定为“畸变需毁”的幼崽。

“不论人族、魔民、妖躯、弃神,我不问出身,只问一句:你想活吗?”

回答她的是此起彼伏的抽噎。

瘸腿乞丐的竹杖重重砸在雪地上,震得积雪簌簌下落;畸变魔民跪在地上,用溃烂的手掌抠进冻土,指甲盖崩裂也不肯停;那只断翼灵鸟跌撞着扑到台边,半张泛黄药方从喙中掉出,被风卷起时,露出上面歪歪扭扭的“求活”二字。

但七道圣光突然如利刃劈下。

肃言真人踏空而来,青袍翻卷间七把律剑悬空成环,剑尖全部对准凤知微心口。

他的脸隐在圣光里,声音却像淬了冰的青铜:“逆命医术,乱序之根!今日此地,设‘净命结界’,禁一切非时之愈!”

七剑齐斩的刹那,空中浮起七个血色古字:“罪在违天”。

无形屏障如巨网罩下,方才还在挣扎靠近的求医者们突然被弹开——那个扑向结界的孩子,手掌刚触到屏障便腾起青烟,焦黑的皮肤翻卷着露出白骨,撕心裂肺的哭嚎刺穿所有人耳膜。

凤知微的指尖在袖中狠狠掐进掌心。

她“听”到了那声哭嚎里的频率——绝望、恐惧、还有一丝未消的求生欲,像根细针扎进她的心火感知。

火蜕蛇突然昂首嘶鸣,蛇身绷成直线,鳞片上的金纹烧得发红,那是在替她宣泄翻涌的怒意。

“老东西,你可知这结界下的疼,和三百年前药神受的刑,像吗?”沧夜的声音冷得能冻裂空气,腾蛇真身骤然展开,银鳞扫过的地方,雪地瞬间化作焦土。

但凤知微伸手按住他手臂,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渗进去:“他要的就是我动怒。”她望着肃言真人,唇角勾起抹带血的笑,“我偏要让他看着,规矩是怎么被活人碾碎的。”

她转身走向结界边缘,从袖中取出一枚灰白色丹丸——那是用烬最后残识炼化的“通冥引”,能短暂唤醒濒死者被神殿抹去的生之记忆。

人群最前排的白发老丐正蜷缩在雪地里,眼窝溃烂处爬满蛆虫,胸口几乎没了起伏——这是被神殿判定“活不过当日”的第一个求医者。

凤知微单膝跪在老丐面前,指尖捏住他下巴,将丹丸喂了进去。

老丐浑身剧烈抽搐,溃烂的眼窝里竟流出泪血,嘶哑的声音混着腐肉脱落的声响:“我…我想…再看看桃花。”他枯槁的手抓住凤知微的衣角,指甲缝里还沾着桃瓣碎屑,“三十年前,我在南坡种了片桃树…我老伴说,等树开花…就跟我圆房…”

凤知微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取出三十六根玄冰银针,指尖快速在老丐百会、膻中、命门穴上点过,涅盘心丹的火息顺着针尖渗进他经脉。

腐肉开始簌簌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淡粉肌肤;溃烂的肺腑发出“咕噜”轻响,像久旱的土地终于迎来春雨;当老丐颤巍巍扶着她的手站起来时,瞳孔里映出的不再是浑浊的死意,而是清凌凌的光。

“那边…去年开过桃。”他指着东方,嘴角还沾着没擦净的血渍,笑得像个孩子。

结界突然震颤了一下。

肃言真人的律剑泛起红光,他望着台上站得笔直的老丐,喉结剧烈滚动:“这不可能!他的命数早该在寅时终结!”

凤知微转身跃上千命台,手中多了盏药灯,灯芯是她指尖精血凝成。

她举起灯盏,火蜕蛇立即吐出金焰,灯芯“腾”地燃起赤金色火苗。

刹那间,夜空某处一颗暗星骤然亮起,清光顺着火苗垂落,正照在老丐头顶。

“第一命已续。”她的声音裹着星芒,“你们说这是逆天?可他明明还站着。”

人群中传来孩童的惊呼。

扎着双髻的星泪童踮起脚,手指戳向夜空:“姐姐!天上多了一颗星!”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果然有颗淡金色的星子悬在千命台正上方,比任何星辰都亮,却又温柔得像盏灯。

结界外的伤者们突然开始挣扎起身。

那个手掌被灼焦的孩子,竟咬着牙用另一只手抠住结界缝隙;畸变魔民扯下身上溃烂的皮肉,露出下面正在愈合的新肌;连那只断翼灵鸟都扑棱着残翅,朝着星芒的方向挪了寸许。

肃言真人的律剑在发抖。

他望着台下重新有了活气的人群,突然怒极反笑:“区区一人,也敢撼动天序?”他举起七星剑,剑锋直指凤知微心口,“我倒要看看,你能续几条命!”

凤知微低头抚摸心口的涅盘心丹,丹核的热度透过衣襟烫着她的掌心。

她抬眼望向肃言真人,目光像把淬了火的刀:“等着吧,今晚的天…要被命星烧穿了。”

话音未落,人群后方突然传来骚动。

有人嗤笑:“瞧那是什么?焦黑的毛都粘成块,翅膀断得比柴火还惨,也敢来求活?”

凤知微顺着声音望过去。

雪地里,一只浑身羽毛焦黑的灵鸟正艰难地往千命台爬,右翅的骨骼碎成几截,拖在雪地上划出蜿蜒的血痕。

它每爬一步都要停下喘气,却始终昂着头,喙中紧紧衔着半张泛黄的药方——和方才那只断翼灵鸟掉出的,似乎是同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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