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如约而至。
混沌游乐园上空,那圈乳白色的光晕准时亮起,归藏老人拄着龙头拐杖,踏着无形的阶梯,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他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月白长袍,银发一丝不苟,表情古井无波。但若仔细观察,能发现他眼底深处,似乎比上次多了一分… 不易察觉的… 兴致勃勃? 仿佛一位老匠人, 即将面对一件… 旷世难寻的… 璞玉。
王铁根双臂环抱,虎着脸,像一尊门神杵在儿子身边,虽然被迫签了“卖身契”(他认为的),但气势不能输,嘴里小声嘀咕着:“俺倒要看看,这老倌能教出啥花样来…”
星瞳(橡皮泥版)安静地站在一旁,眼中数据流平稳流淌,做好了全面记录分析的准备——他现在是“观察记录员”,职责所在。
王小二则显得最为兴奋,星空般的眸子亮晶晶的,扒着趴蒲的腿,小脑袋探出来,眼巴巴地望着归藏老人,奶声奶气地问:“归藏爷爷!你带好玩的来了吗?是不是可以上课啦?上课好玩吗?”
归藏老人听到“好玩”二字,白眉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温和道:“学海无涯,道途漫漫,当以‘明理、修身、笃行’为本。玩耍嬉戏,乃小道也。” 说着,他龙头拐杖轻轻一顿。
“嗡——!”
他身前虚空, 涟漪般荡漾开一片… 柔和的光芒。 光芒中, 三样东西…** 缓缓… 具现而出。
第一样,是一个… 巴掌大小、 通体由某种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 九层玲珑宝塔。 塔身流光溢彩, 每一层都镌刻着密密麻麻、玄奥莫测的细小符文, 散发着一种… 宁静心神、 启迪智慧的… 道韵。
“此乃‘静心玲珑塔’,” 归藏老人介绍道,“可助汝收束心神,摒除杂念,于塔中观想,体悟混沌流转、秩序生灭之妙。每日需入塔静坐三个时辰,此为‘定心’之课。”
王铁根一听“三个时辰”、“静坐”,脸就垮了:“啥?让俺娃一动不动坐那么久?憋坏了咋整?!”
星瞳则眼中数据流闪烁:“检测到高强度宁神、悟道法则波动,结构精妙,功效非凡。确为辅助修行的顶级宝物。但对幼崽而言,时长或许…有待商榷。”
王小二却好奇地踮起脚尖,看着那漂亮的小塔:“静坐?就是…发呆吗?塔里面有好玩的吗?”
归藏老人:“……(无视了‘发呆’一词)塔内自有乾坤,可映照汝心,显现相应道境,助汝感悟。”
第二样,是一支… 通体漆黑、 非金非木、 笔尖萦绕着点点星辉的… 毛笔。 笔杆上刻着“规矩”二字, 铁画银钩, 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此乃‘规矩笔’,” 归藏老人继续道,“可引导混沌之力,于虚空中临摹‘基础法则道纹’。从最简单的一元、两仪起始,循序渐进,夯实根基。每日需临摹百遍,此为‘描红’之课。”
“描红?” 王铁根瞪眼,“俺娃手还没笔杆粗呢!还百遍?!”
星瞳:“法则道纹临摹,是构建力量体系的基础训练,至关重要。但百遍…对幼儿专注力是极大挑战。”
王小二眨巴着眼睛,看着那支笔,小声问:“用这个…可以画画吗?画小狗狗?”
归藏老人:“……(再次无视)此乃感悟天地至理,非儿戏涂鸦。”
第三样,最是奇特。是一个… 灰扑扑的、 毫不起眼的… 陶土小炉。 炉身无光, 炉口却有丝丝混沌气息与秩序光点缓缓冒出, 相互缠绕, 却又泾渭分明。
“此乃‘混沌秩序调和炉’,” 归藏老人语气严肃了些,“炉中有一缕‘混沌母气’与‘秩序源光’,需汝以心神引导,使其相生相济,而非相互湮灭。调和成功,可淬炼汝之本源,使其圆融;调和失败,则气息冲突,有反噬之险。每日需调和一次,此为‘调和’之课,亦是锻心炼性之法。”
“有危险?!” 王铁根瞬间炸毛,“不行!这个课不能上!”
星瞳也凝重道:“混沌与秩序调和,乃极高深学问,即便有宝物辅助,对幼崽而言也过于艰深危险,建议从长计议。”
王小二却完全没听到危险,他只看到那小炉子“噗噗”地冒着“气气”和“光光”,觉得好玩极了,拍手道:“这个炉子会吐泡泡!归藏爷爷,我能摸摸它吗?”
归藏老人看着王小二那跃跃欲试、完全没把“危险”“艰难”当回事的样子,心中暗叹:果然是赤子心性,不知畏惧,亦不知艰深。他肃容道:“教具已备,课程已明。王小二,你且上前,先试试这‘静心玲珑塔’,看能入定几时。记住,心神守一,杂念不生。”
说罢,他袖袍一挥,那静心玲珑塔滴溜溜旋转着,飞到了王小二面前,塔门洞开,散发出柔和吸力。
王铁根紧张地攥紧拳头,星瞳也全神贯注记录。
王小二看着眼前漂亮的小塔,又看看归藏爷爷严肃的脸,小脸上满是好奇。他伸出小手, 没有像归藏老人预想的那样盘膝坐下、心神沉入… 而是… 一把… 将小塔抓在了手里! 然后… 像摇拨浪鼓一样… 使劲晃了晃! 嘴里还嘟囔着**:“进去?怎么进去呀?从这个小门门吗?里面有没有小人呀?”
“不可!” 归藏老人出声阻止,但已来不及。
那静心玲珑塔被王小二这么一摇, 塔身光芒骤然大放! 但… 并非是启动静心悟道功能… 而是… 塔内铭刻的无数宁神、悟道符文… 仿佛受到了某种… 更高层次、更本源力量的… “干扰”与“同化”! 它们… 竟然… 脱离了原本的轨迹… 顺着塔身… 流淌到了王小二的小手上! 然后… 在王小二无意识的意念驱动下… 这些符文… 开始… 自动… 组合、 变形… 最后… 在他掌心… 凝聚成了… 一个… 会发光、 会旋转、 还会发出悦耳叮咚声的… 迷你… 八音盒投影! 投影中… 有小塔虚影旋转, 有星辰生灭, 有混沌化生秩序… 竟是将塔中蕴含的“静心悟道”意境… 以一种… 直观、 生动、 如同童话绘本般的… 形式… 演绎了出来!
“哇!好好看!还会唱歌!转呀转!” 王小二惊喜地叫起来,捧着那个八音盒投影,爱不释手。
归藏老人:“……”(他精心准备用来让幼崽“摒除杂念、体悟大道”的静心玲珑塔…变成了…会唱歌的…玩具投影?)
王铁根:“噗嗤…”(赶紧捂住嘴)
星瞳(数据流短暂混乱):“…法则符文…被…被二次编译?以儿童可接受的形式…动态可视化呈现?这…这是什么操作?!”
“咳咳,” 归藏老人干咳一声,稳住心神,“看来…汝与静心塔缘分未到。且试这‘规矩笔’。”
规矩笔飞至王小二面前。
王小二放下(其实是随手一丢,静心塔自动飞回归藏老人袖中)八音盒,拿起规矩笔。笔很沉,他小手有点吃力,但还是好奇地挥舞了两下,在空中留下几道歪歪扭扭的墨迹(混沌气与秩序光混合)。
“来,静心凝神,想象‘一’字,乃万物之始,大道之基…” 归藏老人循循善诱。
王小二眨巴着眼,看着笔,又看看虚空,小脑袋里想的却是:“一?像根棍棍?不好玩…趴蒲说,写字要写名字!我会写名字!”
于是,他 攥紧笔… 深吸一口气(小脸憋得通红)… 然后… 以握木棍的姿势… 在虚空… 歪歪扭扭地… 画了起来! 他画的… 不是“一”… 也不是任何法则道纹… 而是… 三个… 由混沌气与秩序光胡乱混合的、 勉强能看出是“王”、“小”、“二”的… 鬼画符! 最后一笔落下… 那“二字”还因为用力过猛… 最后一横直接翘上了天!
“归藏爷爷!看!我会写名字啦!” 王小二举着笔,兴奋地展示他的“墨宝”。
归藏老人看着空中那三个毫无章法、却诡异地将混沌与秩序能量强行“糅合”在一起、散发着独属于王小二气息的“名字”, 嘴角… 极其细微地… 抽搐了一下。 他准备好的“从‘一’到‘道’”的临摹教程…** 胎死腹中。
王铁根已经背过身去,肩膀耸动。星瞳默默记录:“…目标对‘规矩’的理解…与预设出现重大偏差。其‘名字’蕴含独特个人印记,可视为…一种…‘本我法则’的雏形?需深入分析…”
“罢了…规矩笔,也…暂放一旁。” 归藏老人觉得自己的教学计划正在以光速崩坏,他指向最后一样,“试试这‘混沌秩序调和炉’吧。此物危险,需万分小心,只需将心神沉入,感受其中两股力量,尝试引导其…和平共处即可。” 他特意强调了危险,希望这娃能谨慎点。
王小二看着那个噗噗冒气的炉子,早就心痒难耐了。听到可以“玩”,立刻把规矩笔一丢(笔自动飞回),跑到小炉子前,蹲下来, 伸出小手… 不是用“心神”… 而是… 直接… 把炉子抱了起来! 然后… 像摇晃静心塔一样… 使劲… 摇了摇! 嘴里还念叨**:“气气和光光,不要打架,要一起玩,像我和弟弟一样!”
“不可!快放下!” 归藏老人这次真有点急了,这炉子里的两股力量虽被限制,但若被蛮力扰乱爆发,可不是闹着玩的!
然而,奇迹(或者说,离谱)的一幕再次上演!
那混沌秩序调和炉被王小二这么一摇, 炉内原本缓缓旋转、相互试探的两股力量… 猛地… 剧烈波动起来! 但… 并非冲突爆发… 而是… 仿佛被某种… 更加霸道、更加“不讲理”的意志… 强行… “摁”在了一起! 在王小二“一起玩”的意念驱使下… 那缕桀骜的混沌母气与清冷的秩序源光… 竟… 真的… 停止了相互排斥! 它们… 如同被老师强行拉手和好的两个小朋友… 别别扭扭地… 开始… 绕着圈子旋转! 虽然依旧泾渭分明… 但… 确实… 没有打架! 而且… 在旋转过程中… 竟然… 逸散出一丝丝… 极其微弱、 却… 前所未有、 仿佛黑白交融后产生的… 灰色… 温顺能量! 这能量… 缓缓注入炉身… 让那灰扑扑的陶土炉… 表面… 竟然… 开始浮现出… 一道道… 天然、 和谐、 充满生机的… 混沌云纹与秩序脉络交织的… 图案! 仿佛… 要… 孕育出… 什么!
“噗!” 炉子发出一声轻响,炉口喷出的不再是分离的混沌气与秩序光,而是一小团… 温润的、 灰蒙蒙的… 气团。 气团在空中变化, 时而像云, 时而像小兽, 乖巧地落在王小二手心, 蹭了蹭, 然后消散。
王小二惊喜:“哇!炉子吐啦!归藏爷爷,这个最好玩!”
归藏老人:“……”(他用来锻心炼性、危险重重的调和炉…被…摇一摇…就…吐出了…“混沌秩序和谐之气”的…雏形?还…变成了玩具?)
王铁根已经憋笑憋得满脸通红。星瞳的数据流彻底凌乱:“…暴力调和…强制共生…产生未知中性高阶能量…炉体进化…这…这已非调和…是…是…‘命令’它们和好?!”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王小二抱着变得漂亮了些的炉子,玩得不亦乐乎。
归藏老人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抱着炉子、眼睛亮晶晶望着他的孩子,又看了看那变成八音盒的静心塔,和空中那三个鬼画符名字… 他万年不变的平静面容上… 终于… 出现了一丝… 深深的、 名为“教学计划全面崩盘”的… 无奈… 以及… 一丝… 更深的、 难以言喻的… 惊叹与… 兴趣?
“咳咳…” 归藏老人再次干咳,捋了捋雪白的胡须, 终于… 缓缓开口, 语气中… 带着一种… 认命般的… 妥协… 与… 全新的… 思索:
“看来…常规教学之法…于汝…不甚适用。”
“静心塔…便作汝…睡前安神之乐吧。”
“规矩笔…既是名字,便每日书写三遍,以固本我。”
“至于这调和炉…” 他看着被王小二抱在怀里、已经开始自动演化简单图案的炉子,嘴角又抽了抽,“…你…摇着玩便是。注意…莫要太过用力。”
他顿了顿, 眼中闪过一丝… 奇异的光芒, 补充道:“三日后,老夫再来。届时…或许…该换一种…更‘适合’你的…教学方式。”
说完,他袖袍一卷,收起静心塔和规矩笔(调和炉被王小二紧紧抱着,他没要), 深深地看了王小二一眼… 那目光… 不再仅仅是看待“璞玉”… 更像是… 看待一个… 行走的、活的… “教学难题”与… “奇迹样本”… 转身, 踏空而去。
王铁根看着归藏老人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再也忍不住,爆发出震天的大笑:“哈哈哈哈!老星!看见没!俺娃!把幼儿园老师的教具全给玩坏啦!不,是玩出新花样啦!哈哈哈!”
星瞳(数据流渐渐恢复):“…从结果看,小二确实…‘使用’了教具,并产生了…意料之外的效果。静心塔的符文可视化,规矩笔的本我铭刻,调和炉的…暴力和谐产出…这或许…也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学习方式?虽然…完全偏离了既定教程。”
王小二完全没注意大人们的反应,他正抱着变得温暖漂亮、还会“吐”的调和炉,开心地蹭着脸:“炉子炉子,你真好玩!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啦!”
归藏老人的第一次正式“授课”, 以教具被“玩坏”、 教学计划彻底跑偏、 但“学生”似乎… 另有收获的… 诡异结局… 告终。 而这位古老的园丁… 似乎… 已经开始认真思考… 如何为这位“问题儿童”…** 量身定制一套… 史无前例的… “玩中学”教案了。
混沌游乐园的未来“学业”… 看来…** 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