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角“种”出来的那颗微型“小太阳”,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小灯泡,悬浮在客舍上空,散发着恰到好处的温暖光芒,把周围照得亮堂堂、暖烘烘,连晚上都不用点灯了。阎罗终于如愿以偿地晒上了太阳(虽然是人工的),美其名曰“光合作用补充魔元”,整天瘫在竹椅上打盹流口水。
那棵“大杂烩”怪苗也在茁壮成长,火焰般的红叶、冰晶般的蓝叶交相辉映,金属花骨朵时不时叮当作响,水流花骨朵滴答着甘霖,变形花骨朵则像个戏精,今天变蝴蝶明天变兔子,把木灵三姐妹逗得咯咯直笑。玄明真人虽然被孜然烟呛过,但还是忍不住每天拿着尺子去量苗高,记录“跨物种杂交奇迹生长日志”。
一切看起来祥和得有点...不真实。
王二小(球)心中的那丝不安却越来越浓。这“摇篮”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那位神秘老者(他们私下称之为“摇篮主”)自那日现身定下规矩后,就再未出现,仿佛彻底融入了这片天地。但王二小能感觉到,有一种无处不在的“注视感”,时刻笼罩着他们。
南天帝君显然也有同感,帝念时常如蛛网般细细探查四周,却总如泥牛入海,一无所获。这“摇篮”的法则层次,高得超乎想象。
平静在第七日被打破。
是夜,月华如水(“摇篮”自带模拟日月星辰,服务周到),墨角种出的“小太阳”也收敛光芒,如同乖宝宝般进入“睡眠模式”。众人或在打坐,或在酣睡。
突然,原本趴在王二小怀里流着哈喇子做梦啃灵果的墨角,猛地惊醒,小身子一僵,大眼睛直勾勾地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小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好奇和警惕的神情。
“趴趴...”他小声咿呀,扯了扯王二小的根须,“有...星星...掉下来了...亮亮的...冰冰的...”
星星?掉下来?冰冰的?
王二小瞬间警醒,低维核心全开,神识如潮水般涌向窗外!南天帝君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了帝眸!
然而,神识扫过,夜空依旧静谧,除了模拟出的星辰,空无一物!
“儿啊,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王二小柔声问,心中却不敢大意。墨角的直觉,从未出过错。
墨角却用力摇头,小手指着夜空某个特定方向,坚持道:“没有做梦!星星!在那里!躲猫猫!不说话!”
躲猫猫?不说话?
南天帝君帝眸微凝,对玄明真人传音:“启动最高频段灵波扫描!重点探测墨角所指区域!”
玄明真人一个激灵从床上滚下来,扑到控制台前(他把部分仪器搬进了客舍,美其名曰“环境监测”),双手化作残影。
片刻后,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眼镜片上反射出难以置信的数据流:“真的有东西!不是实体!是一种...极高纯度的灵体能量聚合!波动频率与我们已知的任何能量形式都不同!极其隐蔽!几乎与背景辐射融为一体!若非小先生指出来,根本发现不了!”
灵体?高纯度?未知能量形式?
所有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阎罗魔斧在手,清虚智慧道佛之光流转,木灵们紧张地护住古树。
“什么来头?是敌是友?”阎罗压低声音,魔眼死死盯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夜空。
“能量签名...无恶意波动...但也无善意...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观察?”玄明真人语气不确定,“它们在...扫描我们?不...更像是在扫描...墨角和小太阳?”
目标明确!是冲着墨角来的!
王二小心中一紧,将墨角护得更紧。南天帝君帝威隐而不发,却已锁定了那片空域。
似乎察觉到己方暴露,那片虚空微微荡漾起来。紧接着,一点微光悄然亮起,如同夜空中睁开了一只冰冷的眼睛。随后,第二点,第三点...眨眼间,数十点微光无声无息地浮现,组成一个玄奥的、不断变幻的星图阵列!
这些光点并非星辰,而是...人形!由最纯粹的星光凝聚而成、轮廓模糊、却散发着浩瀚古老气息的灵体!它们没有五官,没有表情,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冰冷的、如同宇宙本身般深邃漠然的气息。
“星...星灵?!”玄明真人看着探测器上疯狂跳动的、与某些上古传说记载吻合的能量特征,声音干涩,“传说中诞生于太古星辰意志、游离于诸天之外、不染因果的‘观星者’?!它们...怎么会出现在‘摇篮’里?!”
星灵?观星者?众人心头巨震!这“摇篮”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
双方隔着客舍的屏障,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对峙。星灵们沉默地“注视”着,没有任何交流的意图,但那无形的压力却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阎罗被盯得毛骨悚然,忍不住低吼:“看什么看!要打就打!装神弄鬼的!”
清虚真人连忙拉住他:“道友慎言!星灵乃先天之灵,非邪非正,莫要轻易结怨!”
墨角却似乎不怕这些“冰冰的星星”,从王二小怀里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它们,忽然咿呀道:“星星人...你们...也喜欢...小太阳吗?”
他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纯净,在这紧绷的气氛中格外清晰。
为首的星灵(光点最亮的那一个)微微波动了一下,一道冰冷、毫无情绪、却直接响彻在众人意识中的意念传递而来:
“...混沌之子...”
“...汝...扰动...星序...”
“...‘伪日’...不当存...”
伪日?是指墨角种出的小太阳?扰动星序?难道这小太阳的存在,干扰了某种宇宙规律?
“此乃稚子戏作,并无恶意。”南天帝君帝念回应,不卑不亢,“若有不妥,我等自会处置,不劳尊驾。”
星灵意念再次传来,依旧冰冷:
“...摇篮...净土...不容...变数...”
“...交出...混沌之子...与...伪日...”
“...或可...既往不咎...”
交出墨角和小太阳?!
众人脸色骤变!果然来者不善!
“放屁!”阎罗第一个炸毛,魔气冲天而起,“想要老子干儿子?先问问老子的斧子答不答应!”
王二小球体光芒暴涨,源灵之力化作屏障,将墨角牢牢护住:“绝无可能!”
南天帝君帝眸寒光四射,帝威如同实质般压向星空:“阁下...过了。”
谈判瞬间破裂!
星灵阵列光芒骤亮,冰冷的星光开始凝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它们要强行出手!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够了...”
那个苍老平和的声音,再次凭空响起,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与...威严。
“摇篮主”终于出现了!
随着声音落下,整个“摇篮”世界的法则仿佛活了过来,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瞬间抚平了躁动的能量,将那即将爆发的星光悄然化解于无形。
星灵们的动作猛地一滞,光芒黯淡下去,阵列微微紊乱,似乎对“摇篮主”极为忌惮。
“...星灵...尔等...越界了...”摇篮主的声音不带丝毫火气,却让那些星灵微微躬身,表示敬畏。
“...此子...与此物...乃...老夫...客人...”
“...去罢...此地之事...非尔等...可窥探...”
星灵们沉默片刻,为首的星灵再次传递出一道意念:
“...尊者...庇护变数...恐引...大劫...”
“...望...三思...”
说完,星灵阵列如同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淡化、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危机暂时解除,但众人心情却更加沉重。
星灵的出现和警告,无疑证实了王二小的预感——墨角的存在,以及他在这“摇篮”中的所作所为,正在引来前所未有的关注和...敌意!连这些传说中的“观星者”都坐不住了!
“摇篮主”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针对王二小等人: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此间...非久留之地...”
“...尔等...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气息消散,再次归于沉寂。
客舍内,一片死寂。
阎罗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娘的!这破地方怎么比外面还邪乎!睡个觉都能被星星找上门!”
玄明真人眉头紧锁:“星灵...它们代表着某种宇宙底层规则的意志...连它们都称墨角为‘变数’...这...”
清虚真人忧心忡忡:“看来,这‘摇篮’也非绝对安全。我等如同坐在火山口上。”
智慧尊者合十:“是缘是劫,皆由心造。然则,此地恐已不宜久留。”
南天帝君帝眸深邃,看向窗外那颗依旧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小太阳”,又看了看被王二小紧紧护着、似乎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又开始打哈欠的墨角,缓缓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摇篮’虽好,却非吾等安身立命之所。星灵之言,虽为警告,却也点明一事——墨角之力,已触及某些...根本规则。福兮祸所依,我等需早做打算。”
王二小默默点头。安逸的日子,到头了。墨角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扩散向无法预知的远方。
而他们,必须在这涟漪变成滔天巨浪之前,找到真正的出路。
这一夜,无人入睡。
“摇篮”的星空依旧璀璨祥和,但在这祥和之下,暗流已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