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角那场突如其来的“觉醒”,如同在归墟海眼这潭沉寂的水中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余波久久未平。小家伙时而是那个追着灵光蝴蝶咯咯笑的萌娃,时而又会冷不丁冒出一句蕴含无上玄奥的古语箴言,把一众“大人”震得一愣一愣。
南天帝君严令封锁消息,墨角的异常被控制在核心圈内知晓。但“小先生”的名头还是不胫而走,在遗民中传为奇谈,只不过大家默契地只当是孩童天真烂漫的奇思妙语,并未深究其背后的惊世骇俗。
然而,对于王二小、玄明真人等知情人而言,墨角脑中那突如其来的“知识宝库”,既是天大的机遇,也是沉重的负担。
玄明真人几乎成了墨角的“头号粉丝”兼“贴身研究员”,整日拿着玉板追着小家伙跑,试图记录下他每一句“惊人之语”,并加以“科学验证”。
“小先生!小祖宗!您昨天说的‘虚空折叠十七重涟漪效应’再详细说说呗?贫道推演了半宿,卡在第九重转换节点了!”
墨角正蹲在地上用石子摆图案,头也不抬:“笨笨...九转非转,心随波动,意守中宫,自见真形。”
玄明真人如遭雷击,呆立半晌,猛地一拍脑袋:“对啊!能量场自我参照!我陷入线性思维陷阱了!妙啊!小先生大才!”说完疯疯癫癫地跑回实验室演算去了。
阎罗对“学问”没兴趣,但对墨角偶尔指点他魔气运转的“小窍门”却奉若圭臬。
“干儿子!你说老子魔气太冲,容易‘煞反噬心’,要‘刚柔并济’,咋并?”阎罗虚心地请教。
墨角啃着果子,含糊道:“阎罗趴趴...像大河流水...石头挡路...绕过去...冲沙子...”
阎罗琢磨了半天,试着将一股魔气不再硬冲,而是如水般渗透流转,果然顺畅无比,威力还增了三分!喜得他抱起墨角就要抛高高,被王二小紧急制止。
清虚真人与智慧尊者则更喜欢与墨角“论道”,虽然大多是单方面受教。
“小施主日前所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与我佛门‘缘起性空’似有异曲同工之妙,然则...”智慧尊者刚起个头。
墨角玩着草编蚱蜢,随口接道:“和尚爷爷...执着空...也是执着呀...”
智慧尊者:“......” (陷入沉思)
清虚真人:“噗...” (忍笑)
南天帝君是获益最大,也最为震撼的。墨角关于“混沌为炉,重炼剑灵”的只言片语,给了他重塑星睺的全新思路。他不再一味以帝元温养,而是开始尝试引导海眼的混沌之气,以极其精妙的手法洗练残片中的死寂,虽然进程缓慢,但星睺那缕残存的剑意,竟真的凝实了一丝!这让他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木灵三姐妹则负责在墨角“授课”过度、精神疲惫时,以生机之力为他温养调理,顺便“蹭课”。青葙发现,墨角对古树的生机流转有着不可思议的直觉,几句点拨就让古树的乙木精华输出效率提升了一成不止。
王二小(球)的心情最为复杂。他既为儿子的“奇遇”感到骄傲,又深深担忧这庞大的知识洪流会冲垮他稚嫩的心智。他时刻关注着墨角的状态,一旦发现小家伙眼神开始恍惚、露出倦容,就立刻强行中断“教学”,抱他去玩耍休息。
在墨角这“移动外挂”的间接帮助下,归墟海眼的恢复速度大大加快。屏障稳固,生态圈逐步扩大,甚至连一些早已枯死的灵植根部都重新萌发了嫩芽。希望的曙光,似乎越来越明亮。
然而,王二小和南天帝君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却从未放松。黑暗心脏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八卦镜每日都会对那片空域进行远程扫描。反馈的信息却令人不安——那片区域陷入了死寂般的平静。黑暗心脏仿佛彻底蛰伏了起来,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溢出,连巡逻的阴影触须都消失不见。
“太平静了...平静得反常。”玄明真人看着毫无变化的数据,眉头紧锁,“按照能量守恒和损伤修复模型计算,它早该恢复活动了...这种沉寂,更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它在学习。”南天帝君沉声道,帝眸中闪过一丝凝重,“星睺的剑意,墨角的源气,还有我们反击的手段...它都在消化,在适应。下一次出现,必定更加难缠。”
这一日,墨角在玩耍时,突然指着虚空某处,小脸露出害怕的神色:“趴趴...黑黑...变大...饿饿...”
王二小心中一凛,立刻追问:“儿啊,什么黑黑?在哪变大?”
墨角却说不清楚,只是反复嘟囔着“黑黑”、“洞洞”、“吃吃”,小身子微微发抖。
王二小立刻将情况告知南天帝君和玄明真人。
“墨角能感知到?”玄明真人一惊,“难道是因为他吸收了息壤中的古老记忆,对同源的能量感应更强了?”他立刻让八卦镜朝着墨角所指的大致方向进行深度扫描。
这一次,八卦镜调整了扫描频率,专注于探测极其微弱的空间扭曲和深层能量沉淀。
片刻后,镜面上终于显现出异样!
在那片死寂的空域深处,空间结构正在发生极其缓慢却范围巨大的扭曲!一个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深邃的黑暗旋涡正在悄然形成!旋涡中心,沉淀着难以想象的恐怖能量,正在被高度压缩、提炼,仿佛在锻造着什么...
“它在...进化!”玄明真人骇然失色,“它在利用吞噬的剑意和源气签名,改造自身!它不是在疗伤,它是在...结茧化蛹!准备蜕变!”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一个本就恐怖无比的敌人,竟然还在学习进化?!这还怎么打?!
“必须阻止它!”南天帝君斩钉截铁,“绝不能让它完成蜕变!”
“如何阻止?”青叶长老面色惨白,“我们连靠近都难...”
众人陷入沉默。强攻无疑是送死。
这时,玩着石子的墨角忽然抬起头,眨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坏东西...怕...亮亮...吵吵...”
“怕亮亮?吵吵?”王二小心中一动,“儿啊,你是说,它怕强光和噪音?”他想起上次信息炸弹爆炸时,那黑暗心脏似乎确实对剧烈的能量和神识冲击反应剧烈。
玄明真人眼睛一亮:“有道理!它处于深度进化状态,对外界干扰必然更加敏感!或许不需要直接攻击,只需要制造足够强烈的‘环境干扰’,就能打断它的进程,甚至引发能量反噬!”
“如何制造大范围的强光和神识冲击?”阎罗问道,“老子吼一嗓子算不算?”
清虚真人沉吟:“寻常光影声响恐难奏效,需蕴含法则之力,直击其本源感知。”
智慧尊者:“阿弥陀佛。佛门梵唱,或可一试。”
南天帝君目光扫过海眼:“或许...可以借助星斗盘的力量!虽然残破,但其核心仍能引动周天星力,若能将其短暂超载,爆发出‘星辰寂灭闪光’,足以照亮那片空域!”
“那神识冲击呢?”王二小问。
玄明真人看向八卦镜和...墨角:“八卦镜可以超频释放所有存储数据流,制造混乱信息洪流!至于神识冲击...或许可以集合众人之力,再由...小先生以混沌本源进行‘放大’和‘定向’?”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墨角。
墨角似乎听懂了,举起小手:“墨角...帮忙!打坏蛋!”
计划粗糙而冒险,但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事不宜迟!立刻准备!”南天帝君下令。
整个归墟海眼再次动员起来。玄明真人负责计算星斗盘超载节点和闪光时机;南天帝君亲自调动残存帝元,准备引导星力;清虚、智慧集结所有能运转道元佛力的修士,准备合力发动神识冲击;阎罗和暗羽卫负责护法;木灵们维持生机屏障,稳定海眼。
王二小则抱着墨角,来到阵眼核心。
“儿啊,等下听到叔叔伯伯们喊,你就对着那个方向,用力想‘吵死它’!好不好?”王二小尽量用孩子能懂的语言解释。
墨角用力点头,小脸绷紧:“嗯!吵死坏蛋!”
时辰到!
“星斗盘超载启动!三、二、一!”玄明真人大吼!
南天帝君帝剑指天,残存星力被强行引动,注入星斗盘核心!
嗡——!!!
残破的星斗盘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整个归墟海眼剧烈震动,一道无法形容的、仿佛能净化一切虚无的璀璨星芒,撕裂虚空,精准地轰入那片黑暗空域!
与此同时!
“就是现在!”清虚真人与智慧尊者齐声喝道!
集合了所有道元佛力的神识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奔涌而出!
八卦镜镜面狂闪,释放出混乱的数据风暴!
“墨角!”王二小低喝!
墨角小嘴张开,对着那个方向,发出了他所能发出的最强烈的意念:“坏蛋!吵死你!!!”
一股精纯的混沌本源混合着孩童最纯粹的“讨厌”情绪,如同放大器般,瞬间加持在那股神识冲击和数据风暴之上,使其威力暴涨,跨越虚空!
下一瞬,璀璨的星芒、狂暴的神识冲击、混乱的信息流,三重干扰精准地同时命中了那个正在悄然蜕变的黑暗旋涡!
轰隆隆隆——!!!
即便相隔遥远,众人也能通过八卦镜“听”到那旋涡中传来的、痛苦而暴怒到极致的无声咆哮!整个旋涡剧烈扭曲、震荡,表面刚刚凝聚的黑暗之茧瞬间布满裂痕,内部高度压缩的能量失去控制,疯狂肆虐、反噬!
干扰成功了!
然而,还不等众人欢呼,那暴怒的黑暗旋涡竟猛地收缩,强行压制住了反噬,紧接着,一道漆黑如墨、怨毒无比的毁灭光束,沿着干扰传来的轨迹,猛地反射了回来!
“不好!反击了!屏障全开!”玄明真人嘶声尖叫!
轰!!!
漆黑光束狠狠撞在归墟海眼的屏障上!整个海眼天摇地动!刚刚修复的屏障瞬间布满裂痕,光芒黯淡到极致!
噗!噗!噗!
主持阵法的南天帝君、清虚、智慧等人齐齐喷血倒地!修为稍弱的修士更是直接昏死过去!
“快!修复屏障!”青叶长老目眦欲裂,指挥遗民拼死维持。
漆黑光束持续了数息才缓缓消散。屏障摇摇欲坠,海眼内一片狼藉。
“咳咳...”南天帝君挣扎起身,抹去嘴角鲜血,帝眸中却带着一丝快意,“虽未能彻底摧毁,但...其蜕变进程必被严重打断,短期内无力再犯!”
代价惨重,但目的达到了。
王二小连忙检查怀中的墨角。小家伙似乎被那恐怖的反击吓到了,小脸发白,但并无大碍,只是消耗有些大,蔫蔫地靠着他。
“辛苦了,儿啊。”王二小心疼地安抚他。
墨角却摇摇头,小手指着屏障外,小声说:“趴趴...坏蛋...生气了...叫...朋友了...”
王二小心中一寒,猛地抬头。
只见八卦镜镜面上,那逐渐平息的黑暗旋涡深处,数道微弱却充满冰冷秩序气息的空间波动,正悄然亮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响应了它的召唤,正在跨越虚空而来!
黑暗心脏...竟然在呼叫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