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推着物资车走进仁心医院住院部旧楼时,走廊的灯忽明忽暗,墙皮剥落处露出暗红色的印记,像干涸的血。他是医院新来的物资管理员,负责给各楼层补充医疗用品,主管特意嘱咐:“四楼的内科病房别去,尤其是404床,十年前死在那儿的病人,输液架至今还立在病房里,碰了会出事。”
林夕没当回事——他刚从老家过来,急需这份工作凑母亲的医药费,哪顾得上什么传闻。可推着车走到四楼楼梯口,就觉得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药水味,像过期的葡萄糖混着腐气。走廊尽头的404病房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还传来“吱呀吱呀”的声,像是金属在晃动。
他刚想转身离开,物资车里的输液袋突然“哗啦”一声倒了,几袋生理盐水滚到404病房门口。林夕蹲下去捡,指尖刚碰到输液袋,就听见病房里传来女人的咳嗽声,虚弱得像破风箱:“水……给我水……”
“谁在里面?”林夕喊了一声,没人回应。他壮着胆子推开门,看见病房里的病床是空的,只有一个锈迹斑斑的输液架立在床边,架子上挂着个空输液瓶,瓶身上贴着张泛黄的标签,写着“林秀兰”,床号404,日期是十年前的今天。
更诡异的是,输液架的金属杆上,竟缠着几缕花白的头发,还沾着点黏糊糊的黑东西,凑近闻,有股腥气,不像药水。林夕刚想把输液架挪到墙角,就觉得手腕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是输液架的挂钩,竟像活过来一样,死死勾住他的袖口,力道大得像铁钳。
“别碰我的输液架!”女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林夕吓得回头,看见个穿病号服的老太太站在病床边,头发花白,脸蜡黄得像纸,手里拿着个空水杯,杯底还沾着点黑渣,“我还没输完液,你不能把它拿走!”
林夕想挣脱,可挂钩越勾越紧,袖口都被扯破了。他抬头看老太太的脚,竟发现她的脚是透明的,根本没沾地——是鬼!他猛地用力,终于挣脱挂钩,推着物资车就往楼下跑,身后传来老太太的哭喊:“我的药!我还没吃药!”
跑到一楼,林夕撞见了值夜班的护士小夏,她手里拿着个药盘,看见林夕脸色惨白,叹了口气:“你碰见林阿婆了吧?十年前她在404病房住院,得了肺癌,每天靠输液维持,可那天护士忘了给她送药,等发现时她已经没气了,手里还攥着个空水杯,说是要喝水。从那以后,四楼就总有人看见她的影子,还听见输液架晃动的声音。”
林夕的后背冒冷汗,他想起输液架上的头发和黑渣,难道是林阿婆的?当天晚上,他不敢再去四楼,可主管却打来电话,说404病房的病人家属投诉,说病房里没有输液架,让他赶紧送一个过去。
没办法,林夕只能抱着新的输液架,再次上了四楼。这次他带了个桃木手串——是老家奶奶给的,说能驱邪。404病房的门还是虚掩着,里面的旧输液架还立在原地,只是架子上的空输液瓶,竟装满了暗红色的液体,像血。
“你终于来了。”林阿婆的声音从病床后传来,她手里拿着个药瓶,标签上的名字正是“林秀兰”,“我等了十年,终于有人来给我送药了。当年那个护士,忘了给我送药,我死得好冤,我只是想把剩下的液输完,把药吃了,再看一眼我儿子……”
她说着突然扑上来,手里的药瓶朝着林夕的脸砸过去。林夕侧身躲开,药瓶摔在地上,里面的药片撒了一地,竟都是黑色的,像烧焦的炭。输液架的挂钩再次活过来,勾住他的衣角,想把他往病床边拉。
“阿婆,你冷静点!”林夕举起桃木手串,朝着输液架挥过去,“当年的护士已经不在医院了,你这样缠着我,也没用啊!你儿子要是知道你这样,也会难过的!”
林阿婆的动作停了,她看着林夕手里的桃木手串,眼神慢慢变得浑浊:“我儿子……他现在还好吗?当年我住院时,他去外地打工,我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输液架上的暗红色液体慢慢消失,露出空瓶上的标签,“我只是想告诉他,我不怪他,我只是想再喝一口他给我倒的水……”
林夕突然想起主管办公室的档案,十年前404病房的家属记录里,林阿婆的儿子叫林峰,现在是一家医疗器械公司的老板,前几天还来医院捐赠过设备。他赶紧说:“阿婆,你儿子林峰现在很好,他前几天还来医院了,只是不知道你在这里……我可以帮你告诉他,你想见他。”
林阿婆的眼睛亮了起来,身体变得更透明了:“真的吗?你一定要告诉他,我在404病房等他,我只是想再看看他……”她说完,慢慢消失在空气里,输液架上的挂钩也恢复了原样,不再晃动。
林夕松了口气,把新的输液架放在病房里,又把旧输液架挪到墙角,还在床边放了杯温水——他猜,林阿婆或许只是想喝口水。第二天,他找到主管,说了林阿婆的事,还打听了林峰的联系方式。主管听完,叹了口气,给了他林峰的电话,还说:“其实林峰每年都会来医院,只是不敢去404病房,他总觉得是自己当年没在母亲身边,才让母亲走得那么孤单。”
林夕拨通了林峰的电话,把林阿婆的心愿告诉了他。当天下午,林峰就来到医院,走进了404病房。林夕站在走廊里,看见林峰坐在病床边,手里拿着个水杯,一边倒温水一边哭,嘴里念叨着:“妈,我来了,我给你倒水了,你别再等了……”
从那以后,404病房的怪事就没了。只是每当林夕路过四楼,还会看见那个旧输液架立在墙角,架子上偶尔会挂着个空水杯,杯底沾着点温水的痕迹,像是有人刚喝过。
他的袖口上,还留着道浅浅的勾痕,是输液架挂钩弄的。阴雨天的时候,勾痕会发烫,他总能听见“吱呀吱呀”的声,像输液架在晃动,又像林阿婆的声音,在说:“谢谢你,让我见了儿子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