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求救短信只有短短三个字:“救救我。”
后面附着一个定位地址——城郊的老鹰嘴山洞,那是他们小时候绝对不被允许靠近的地方。传说那里是“吃人洞”,进去的人再也没有出来过。
林夕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妹妹林晚才十九岁,刚刚考上大学,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她自己,二十七岁,手腕上已经布满了与生活抗争留下的疤痕——那些为了支付妹妹学费而日夜加班的日子,那些被上司骚扰却不敢辞职的夜晚,那些用疼痛来麻痹自己的时刻。
山洞比想象中更加阴森。洞口像一张巨兽的嘴,黑黢黢地张开着,往外吐着寒气。林夕打着手电筒,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晚晚!”她的呼喊在洞中回荡,变成一种诡异的和声。
洞壁上布满了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越往里走,空气越冷,手电筒的光也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在洞穴的一个拐角处,她找到了林晚的手机,屏幕已经碎裂,上面沾着些许血迹。林夕的心沉了下去。
“姐...”
微弱的呼唤从洞穴深处传来。林夕不顾一切地向声音来源奔去。
洞穴突然开阔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林晚蜷缩在中央的一块巨石旁,脸色苍白,右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摔断了。
“晚晚!”林夕冲过去抱住妹妹,“别怕,姐来了,姐带你出去。”
林晚却惊恐地摇头:“出不去的...姐,我们已经出不去了...”
林夕这才注意到,她们来的那条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完整的岩壁。她疯狂地摸索着每一寸石壁,寻找出口,却一无所获。
“没用的,”林晚啜泣着,“我从进来就发现,这个洞是活的,它在移动,在变化...”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洞穴突然震动起来,岩壁发出嘎吱声响,一条新的通道在她们面前缓缓打开。通道深处传来微弱的光亮和人声。
姐妹俩对视一眼,林夕搀扶起妹妹,向着光亮处挪去。
通道尽头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数十个穿着不同年代衣服的人茫然地徘徊着,有的穿着民国时期的长衫,有的穿着七八十年代的的确良衬衫,甚至还有一个穿着清代服饰的老人。他们仿佛看不见彼此,只是在重复着某种固定的行为模式。
一个穿着九十年代流行连衣裙的年轻女子注意到她们,缓缓走来。
“新来的?”她问,声音空洞,“别白费力气了,这里出不去的。”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林夕问。
“时间的牢笼,”女子说,“山洞会随机打开通往不同时代的入口,把路过的人吞进来。我们都被困在自己的时间碎片里,只能偶尔看到其他人。”
林夕想起那些关于老鹰嘴山洞的传说——从民国时期就有人失踪的记录,原来都是真的。
接下来的“日子”(洞中没有昼夜变化,时间感变得模糊),林夕尝试了所有方法寻找出口,但每次看似找到出路,都会通向另一个时代的碎片。她见到了抗战时期躲进山洞的难民,见到了文革时期逃入此处的知识分子,见到了改革开放初期来探险的年轻人...
所有人都重复着同样的话:“出不去的。”
林晚的腿伤越来越严重,开始发烧。林夕知道,如果没有医疗救助,妹妹撑不了多久。
一天(或许是夜晚?),洞穴再次震动,一条前所未有的宽敞通道打开。通道尽头不再是另一个时代碎片,而是一个明亮的出口,甚至能看到外面的树木和天空。
“出口!”林晚惊喜地叫道。
但林夕却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太简单了,这不合理。
她们向着光亮处移动,就在离出口只有几步之遥时,林夕突然注意到岩壁上的那些符号正在发光,形成一个完整的圈,将出口围在中心。
她猛地想起小时候听奶奶讲过的故事:有些山洞是山神的胃,会伪装出口诱捕猎物。一旦跨过发光的界限,就永远成为山洞的一部分。
林夕停下脚步。
“姐,怎么了?快出去啊!”林晚催促道。
林夕看着近在咫尺的自由,又看看身后那些被困在不同时代的人们。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真正的出口,”她说,“这是个陷阱。”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出口处的景象开始扭曲,变成一张巨大的、由岩石构成的嘴,等待着她们自投罗网。
林晚吓得尖叫起来。
洞穴震动得更加剧烈,岩壁开始合拢,那条通道正在迅速缩小。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夕用尽全力将林推向正在缩小的通道:“跑!不要回头!”
林晚踉跄着穿过即将闭合的岩缝,回头喊道:“姐!”
“活下去!”这是林夕最后的话。
岩缝彻底闭合,将姐妹俩永远隔开。
林夕瘫坐在地,却没有预料中的绝望。一种奇异的平静笼罩了她。她终于明白,有些枷锁是自己选择的,而爱是唯一的自由。
岩壁再次移动,新的通道打开。这次,通道尽头是她童年时的家,母亲正在厨房做饭,父亲看着报纸,年幼的林晚在玩积木。
林夕知道这只是山洞制造的幻象,但她还是微笑着走了进去。
有时,在特定的时刻,老鹰嘴山洞附近的人会听到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那是小时候母亲常给姐妹俩唱的摇篮曲。
而林晚每年都会来到山洞前,放下一束姐姐最喜欢的白色野菊。
“谢谢你,姐,”她轻声说,“我会连你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洞深处,仿佛有一声满足的叹息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