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警官没说话,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技术科的小李举着一沓打印纸冲进来:陈队!孙茂才今早订了张去西安的高铁票,下午两点的!
林宇的手指在资料上叩了叩,目光落在白板上孙茂才的照片上。
照片里的老学者正微笑着,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却像深潭般看不出底。
他摸出外套搭在臂弯,对陈警官道:我去查查西安有什么……
等等。
陈警官扯住他的袖子,从抽屉里摸出盒润喉糖丢过去,昨夜淋了雨,含颗糖。
林宇捏着糖盒,看陈警官已经抓起车钥匙往外走。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次第亮起,照得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
他剥开糖纸,薄荷的清凉在舌尖蔓延,望着窗外重新放晴的天空,忽然想起赵老大说过的话:那孙茂才说话时,指甲总爱敲桌子,一下一下的,跟敲在人心口似的。
现在,这敲桌子的声音,该停了。
林宇站在学术会议大厅的玻璃幕墙前,看着阳光透过水晶吊灯在红地毯上碎成星子。
背景板上“汉文化考古新探”几个烫金大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道讽刺的符咒。
他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微型摄像机,金属边缘硌得肋骨发疼。
这是陈警官特意给他的取证设备,镜头藏在领带夹里,此刻正对着主讲台。
大厅里逐渐坐满了人。
老教授们抱着牛皮纸袋,年轻学者捧着平板电脑,几个留学生举着手机拍背景板,镁光灯在孙茂才进场时骤然密集起来。
“孙教授!”
“孙老请留步!”
林宇的目光穿过人群。
孙茂才今天穿了件深灰中山装,领口扣得严丝合缝,金丝眼镜擦拭得透亮,连鬓角的白发都梳得服帖。
他像株被精心修剪的古松,背挺得笔直,每一步都踩在掌声的节奏里。
有年轻学者递来保温杯,他接过去时指尖在杯壁上轻叩两下,像在敲一件青铜器的纹路,“小陆啊,我总说你们年轻人要多喝陈皮茶,胃是考古的本钱。”
林宇喉头动了动。三天前他在孙茂才的研究室窗外蹲守,看见这个“关心后辈”的老人把实习生端来的枸杞茶直接倒进了盆栽,嘴里嘟囔着“一股子土腥气”。
主讲台的话筒发出嗡鸣,孙茂才抬手示意安静,指尖在讲台上敲出规律的节拍。
林宇注意到他左手小指内侧有块浅褐色的斑。
那是长期接触酸性试剂的痕迹,考古所的老技工都有类似的印记,但孙茂才作为研究员,按理说不该亲自处理文物。
“各位同仁。”孙茂才的声音像浸过蜜的老玉,“今天我想和大家聊聊1998年我们团队在南阳发掘的汉梁王墓。”
林宇的手指猛地收紧,笔记本边缘在掌心压出红印。
他在考古资料馆查到过那次发掘的档案:报告里是这样写着“墓道保存完整,无盗掘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