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每日寅时初起,必练五禽戏。刘邦抬起手臂比了个鸟飞的姿势,半透明的指尖穿透了石壁上的朱雀浮雕,模仿虎鹿熊猿鸟,导气令和,引体令柔。当年萧丞相总说朕胡闹,后来他犯了胸痹,跟着练了三个月,竟能自己上殿奏事了。
陛下的五禽戏,可是跟华佗学的?吴煜突然想起后世记载,不过华佗是汉末人……
你这小脑袋瓜!刘邦笑着摇头,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微微波动,五禽戏本是民间导引术,华佗不过整理发扬。朕当年在芒砀山避祸,跟个老猎户学的,那老头九十岁还能爬树摘桃。他忽然压低声音,可别跟陈教授说这个,他要是知道《后汉书》记错了,怕是要掀了棺材板。
身后传来轻咳,吴煜惊得差点摔了笔记本。回头见陈教授正扶着腰直起身,青铜针匣已被小心收进防震盒,盒盖上还压了两包防潮剂。老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却落在吴煜脚边的笔记本上:小煜,刚才看你直乐,跟谁说话呢?
吴煜喉咙发紧,下意识摸了摸后颈。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自第六章刘邦显形以来,他试过暗示陈教授,但老人只当他压力大出现幻觉。此刻刘邦和张良的身影已隐入石壁,空气里只剩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没……就想起些趣事。吴煜扯了扯嘴角,弯腰捡起本子,陈教授,您刚发现的九针……
是个大发现!陈教授的皱纹里都漾着笑,他蹲下来翻开另一个木匣,取出个巴掌大的青铜药碾子,你瞧这纹路,和马王堆出土的不同,倒像《盐铁论》里说的河内工他指尖拂过药碾子边缘的刻痕,这些小槽是量药的,一槽对应一两,当年医官配药怕是比现在的药剂师还讲究。
吴煜凑过去,见药碾子内侧果然有细密的刻度,在灯光下闪着淡金色。他想起张良方才说的汤液经法,喉咙突然发紧。这些刻痕不是简单的装饰,是一个王朝用青铜和岁月刻下的生命密码。
对了,陈教授从裤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展开是半张古籍复印件,我昨儿翻《汉书·艺文志》,发现有《五色诊奇赅》一卷,早失传了。他指了指药碾子上的云纹,要是能找到这书,说不定能解开汉代脉诊的秘密……
那书在延阁。
声音从头顶传来,吴煜和陈教授同时抬头。但见石壁上的朱雀浮雕泛着微光,刘邦的身影若隐若现,龙袍角扫过浮雕的羽毛,当年孝武帝命光禄大夫整理典籍,《五色诊奇赅》就收在延阁东厢第三匮。后来王莽乱时,延阁走水……他的声音渐弱,像被风吹散的烟。
陈教授疑惑地环顾四周:小煜,你听见什么了?
吴煜望着石壁上渐渐淡去的光影,喉咙发涩。他摸出笔在本子上写下延阁东厢第三匮,墨迹在纸背晕开个小团。远处传来脚步声,李警官的身影出现在墓道口,腰间的对讲机闪着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