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又补了一句,“再说,陛下如今虽宠你,可你总不能一辈子靠这张脸。戚夫人会鼓瑟,会跳翘袖折腰舞,这些才是在宫里扎根的本事。”
郑美人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那双手生得细白,却连个茧子都没有。
分明是从未学过女红,也没练过乐器的。她沉默片刻,忽然抬头:“林姑娘,我阿爹在岭南当太守,上个月来信说,那边的荔枝树今年结得极好。我让人快马送了两筐来,您尝尝?”她朝宫女使了个眼色,水晶盘便递到林晓面前。
林晓取了一颗,剥去红壳,露出莹白的果肉:“甜。”
“那我明日让他们给戚夫人送一筐去。”郑美人咬了咬唇,“就说是我……仰慕她的琴艺,想跟她学鼓瑟。”
林晓笑着点头:“她若知道你愿学,定要高兴得连夜调琴。”
从漪澜水榭出来时,日头已移到中天,太液池上的荷叶被晒得微微卷边。林晓往戚夫人的掖庭宫走,远远便见小桃站在廊下招手:“夫人正等您呢!”
推开门,戚夫人正坐在妆台前,镜中映出她带笑的眼:“小桃说您去见郑美人了,怎么样?”
林晓在她身边坐下,见妆匣里摆着支翡翠簪子,雕的是并蒂莲:“这是新得的?”
“郑美人方才让人送来的,说是仰慕我的琴艺,想跟我学鼓瑟。”戚夫人摸着那支簪子,眼底泛起水光,“她还说,昨日御宴上是她不懂事,让乐师弄错了调子……”
林晓替她把簪子别在鬓边:“好看。”
“阿姊,”戚夫人忽然握住她的手,“我从前总觉得这宫里的人都是狼,可现在才明白,原来也有能互相暖着的。”她望着窗外的芍药花,声音轻得像风,“若能这样平平安安过下去,哪怕没有陛下的恩宠,我也知足了。”
林晓望着她鬓角的翡翠簪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绿。风从窗棂吹进来,卷起案上未写完的琴谱,那是戚夫人新谱的《采莲曲》,墨迹未干,还带着墨香。
“会的。”她轻声说,“咱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秋夜的兰若阁浸在一层银霜里,竹影在窗纸上晃出细碎的波纹。林晓放下手中竹简,指尖在刻着天下太平的卷首摩挲片刻,烛火突然噼啪一声,溅起星子般的灯花,落在她腕间的青玉镯上。那是戚夫人上月亲手雕的,说青玉养人,你总熬夜看折子,戴着安神。
她忽然觉得喉咙发紧,起身推开雕花窗。晚风裹着桂香涌进来,远处宫墙的更漏正敲过三更。
咚,咚,咚,绵长的余韵里,她竟恍惚听见另一种声音:叮铃铃的手机闹钟,混着妈妈喊晓晓该起床了的嗓音。
阿姊又在看月亮?
身后传来小桃的轻唤。这是她从民间带回来的小宫女,如今已能熟练地帮着整理文书。林晓回头,见小桃端着青瓷盏,雾气里浮着几颗红枣。
是她近日总说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