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忽然想起方才戚夫人说的话。咱们搭个伴。
这宫里的日子,原就该有个伴的。她摸着肩上的桂瓣,嘴角慢慢扬起来。
月光透过枝桠落在她脸上,将那抹笑照得清亮,倒像连桂香都染了暖意。
暮春的风裹着紫藤香钻进衣袖,林晓沿着汉瓦当雕的游廊往御花园去。
昨日刚下过一场微雨,青石板上还凝着些水痕,映着朱漆廊柱的倒影,像撒了把碎金。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缠枝莲纹的襦裙,是戚夫人送的。那夫人说,义女的行头总不能太素了。
清漪亭的朱帘被风掀起半幅,林晓望着亭中三人。
管夫人鬓边插着支翡翠步摇,鹅蛋脸上敷着薄粉,眉间一点朱砂衬得眼尾细纹更明显;赵子儿年纪轻些,瓜子脸尖下巴,眼尾微微上挑,此刻正端着茶盏,指甲上的丹蔻在青瓷盏沿刮出细响。
还有个穿藕荷色衫子的女子坐在石凳上,是薄姬。
她向来寡言,此刻正垂眼拨弄腰间的青玉平安扣,像没听见似的。
林晓吸了吸鼻子,紫藤香里混着些若有若无的茶沫子味。大概是她们刚用过茶。
她扶着廊柱走过去,在亭外福了福身:管夫人、赵采女、薄夫人,你们倒会挑好地方,这紫藤开得正好。
管夫人端起茶盏抿了口,茶盏在石桌上磕出轻响:公主殿下如今是主子,怎的还学我们这些旧人规矩?
她指节上的翡翠戒指闪了闪,听说前日御膳房送了新制的茯苓糕,殿下用银匙挑着吃?
夫人好耳力。
林晓走进去,在石凳边站定。
她能感觉到后背的冷汗正顺着脊椎往下淌。穿越这几月,她早明白后宫里的闲言碎语比刀子还利。
可面上仍挂着笑,我自小在乡野长大,哪见过银匙金盏的?前日见那茯苓糕黏糊糊的,用手抓怕脏了衣裳,便随手拿了银匙。倒让夫人见笑了。
赵子儿地笑出声:乡野?我瞧着殿下可不像是乡野长大的。前日在演武场,连樊将军都夸您骑术好,这等本事,寻常农家女儿可学不来。
林晓心里一紧。
那日她陪刘邦去演武场,见樊哙教士兵骑马,想起现代骑过的赛马,便一时技痒翻身上马。
结果马惊了,她勒着缰绳绕场跑了三圈才稳住。这事确实传得沸沸扬扬,说她比男儿还野。
她垂眸望着自己的鞋尖,绣着的并蒂莲被露水沾湿了边角:我阿爹生前爱养马,我跟着学了些皮毛。
这是她编的身世。父母早亡,被远房叔伯养大,总比说可信些。
她顿了顿,又道:倒是赵采女,前日在偏殿弹的那曲《凤求凰》,真真是绕梁三日。我昨日让宫女去问女官,才知道您琴艺是跟乐府的许先生学的,当真是下过苦功。
赵子儿的脸色僵了僵。
她最得意的便是琴艺,可林晓这一夸,倒把话题从野丫头转到了勤修才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