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微光透过窗棂悄然洒落,客厅的窗帘被晨风轻轻掀起一角,仿佛在低语着黎明的秘密。
林父坐在老旧却整洁的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亮着,映出那张珍藏已久的海边礼堂照片——阳光温柔地铺展在金色沙滩上,洁白的婚纱随风轻扬,远处海面如镜,波澜不惊。
他凝视良久,指尖缓缓滑动,将画面中那对身影放大,目光一寸寸描摹着他们的轮廓,像是要把这一刻刻进心底。
林母端着两杯热气袅袅的牛奶从厨房缓步走出,脚步轻得如同怕惊扰了这清晨的静谧。
她将杯子轻轻放在茶几上,坐到林父身旁,头自然地靠在他肩头。
两人沉默相依,目光一同落在那张照片上,仿佛透过影像看见了未来某个温暖的瞬间。
过了许久,林母才轻声开口,声音像春日里拂过树梢的风:“这孩子,终于成家立室了。”
林父微微点头,喉结动了动,却未言语。
林母伸手拿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温热的牛奶,又低声说道:“以前总觉得他太安静,不争不抢,像个影子似的。现在才明白,他是把所有风雨都默默扛在了肩上。”
林父放下手机,侧头看她一眼,眼神深处泛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涩意。
他低声道:“我们也没能护住他。”
林母轻轻摇头,声音柔和却坚定:“那时候家族压力如山,谁也没料到他会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可他一声不吭,就这样咬牙撑过了五年。”
林父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嗓音沉了几分:“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
话音未落,楼梯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林玄洗完脸走了下来,穿着一件深灰色卫衣,发梢还挂着细碎水珠,在晨光下闪着微光。
他看到父母并肩坐在客厅,便走过去,在他们对面坐下,姿态沉稳,神情平静。
林父抬头看他,目光在儿子脸上停留了几秒,忽然抬起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
那一掌有力而厚重,带着父亲迟来的认可与千言万语,震得林玄身子微微一晃。
“儿子,你长大了。”林父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多了一份从未有过的温度。
林玄低头看着地面,木地板上映着他模糊的倒影,半晌才缓缓抬起头。
他的视线掠过父亲眼角深刻的皱纹、鬓边斑白的发丝,喉咙滚动了一下,轻唤了一声:“爸。”
林父点头,没有再多言语,只是目光久久停驻在他脸上。
这时,林母伸出手,轻轻握住林玄的手。她的手指微凉,指尖有些许颤抖,却传递出无法忽视的暖意。
她柔声道:“以后和苏瑶要好好过日子。她是个好姑娘,这些年一直等你回来。你要对她好,别让她吃一点苦。”
林玄望着母亲湿润的眼眸,用力点头:“我会的。”
林母眼圈泛红,却强忍着泪水。
她松开手,从旁边拿过一个素色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件熨帖整齐的马甲,布料虽旧,却洗得干净,缝线细密工整,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用心。
“我昨晚赶出来的。”她轻声说,“用的是你十二岁那年过年穿的那件西装的料子。
想着婚礼那天,你能穿上一点家里的东西,心里也能踏实些。”
林玄接过马甲,指尖轻轻抚过布面的纹理——那是深灰色的呢料,领口隐着暗纹,熟悉得让他心头一颤。
他记得那天雪后初晴,他摔了一跤,裤子破了个洞,回家时母亲一边数落一边飞针走线地补,补完还不忘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甜滋滋的桂花糖。
他将马甲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沙哑而克制:“谢谢妈。”
林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轻柔,一如他儿时赖在她膝上睡觉的那个夜晚。
她说:“你从小就懂事。别人欺负你,你不还手;家里让你做的事,你从不问为什么。可我知道,你心里什么都明白。”
林玄静静听着,没有回应。
林母继续道:“这次你回来,不是为了争什么脸面,也不是为了出一口气。你是想按自己的方式活一次,对不对?”
林玄抬眼,目光坚定:“我想堂堂正正站在这里,让你们知道,我没给你们丢脸。”
林父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如磐石般沉稳:“你早就没丢脸了。”
他直视着儿子的眼睛,语气笃定:
“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我都查过。
东欧的项目落地,南美的合作推进,乌拉圭的考察团接待……这些都不是普通人能扛下来的。
你不提,是因为你觉得没必要说。可我知道,你是真的成了气候。”
林玄望着父亲,眼眶渐渐泛红,像被晚霞染透的湖面。
林父又说:“我不怪你当年不说实话。换成是我,或许也会选择独自承担。你一个人撑了五年,如今还能回来成家,说明你心里还有这个家。这就够了。”
林玄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马甲的边缘,指节微微发白。
林母轻轻起身,走上前将他拥入怀中,动作轻得仿佛怕碰碎什么珍贵之物。
她贴着他耳边说:“以后不用再一个人扛了。有我们在,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林玄靠在母亲肩头,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哭出声。
三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动,时间仿佛也放慢了脚步。
墙上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一圈圈划过寂静的空气。
窗外渐渐传来清脆的鸟鸣,接着是亲戚们起床的窸窣声。
院子里陆续响起脚步声、搬桌椅的碰撞声,婚礼的筹备悄然拉开序幕。
林玄慢慢坐直身体,悄悄用手背擦了下眼角。
他将马甲仔细叠好,放在腿上,抬头看向父母,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婚礼那天,你们会去吧?”
林父斩钉截铁:“当然去。”
林母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满慈爱:“我还要亲手给你戴上这件马甲呢。”
林玄也笑了,笑容略显涩然,却真实得动人。
他说:“等这事完了,我想带你们出去走走。国外也好,国内也好,你们想去哪都行。”
林父摆摆手:“现在不说这些,先把眼前的事办好。”
林母点头附和:“对,先把婚结了。”
林玄应了一声,站起身:“我去看看场地布置得怎么样了。”
他走到门口,弯腰穿鞋时,听见母亲在身后轻声叫他。
他回头。
林母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捧着那件马甲,目光温柔而坚定:“小玄,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家里永远是你退路。”
林玄看着她,郑重地点头:“我知道。”
他推门而出。
清晨的阳光倾泻而入,在地板上投下一抹明亮的光斑,宛如一道通往未来的桥梁。
林父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儿子挺拔的背影一步步走向院子。
他伫立片刻,转身对林母说:“他比我能干。”
林母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他是我们的儿子。”
林父低头看她,两人相视无言,唯有彼此掌心传来的温度,诉说着岁月沉淀下的深情。
院子里,林玄正与堂弟低声交谈,手势利落地点评音响摆放的位置。
他说话时语气平和,条理清晰,眉宇间透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三叔递来一杯温水,他接过后喝了一口,随即又投入忙碌之中。
林母趴在窗台上,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身影,久久未曾移开。
过了很久,她轻声问道:“他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林父问:“哪一件?”
“就是那次他高烧到四十度,半夜哭着找妈妈。
我在外地开会赶不回来,是你背着他在雨夜里走了两公里去医院,守了整整一夜。”
林父点头:“记得。他醒来第一句话是‘爸爸,我好了,你别皱眉头’。”
林母鼻子一酸,抬手迅速擦去眼角溢出的泪。
她喃喃道:“他从来不想让我们担心。”
林父把手搭在她肩上,声音低沉而有力:“所以他现在才会这么稳。他知道什么是责任。”
两人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儿子。
林玄忽然抬头,恰好望向窗户这边。他看见父母正在注视自己,便停下说话,抬手挥了下。
林母立刻笑了,也用力挥手回应。
林玄笑了笑,转头继续安排事务。
林父轻声道:“让他忙吧。”
林母点头:“对,让他忙。”
两人退回屋内,重新坐回沙发上。手机仍搁在茶几上,照片依旧开着。林父拾起手机,再次放大那张礼堂的画面,目光柔和。
他说:“这地方真不错。”
林母靠在他肩上,嘴角含笑:“他选的地方,肯定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