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走出单元门,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旧钥匙,指节微微发白。
秋日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卷起地上的落叶,在她脚边打着旋儿。
她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只是低着头,径直往前走。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回响:找到林玄。
她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报出一个熟悉的地址。
那是家藏在街角的咖啡馆,静谧而低调,木质招牌上刻着一行小字,像极了她过去那些不愿张扬的谈判时光。
今天约的人,是她在金融圈相识多年的老友,姓陈,曾在几家顶尖投行任职,人脉广、消息灵通,向来是圈内人眼中的“活情报库”。
车子缓缓停在街边,她推开车门,步入咖啡馆。
门铃轻响,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扑面而来。
店内光线柔和,暖黄的壁灯洒在深褐色的桌椅上,映出几分沉静的气息。
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坐着,低声交谈。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角落——那里坐着陈哥,穿着一件质感细腻的灰色夹克,低头看着手机,眉宇间透着一丝倦意。
“来了。”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坐吧。”
秦婉坐下,将包轻轻放在身旁的椅子上。
她没脱下外套,仿佛这层薄布能替她挡住些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有件事……想问问你。”
“你说。”
她顿了顿,像是在整理思绪,又像是在鼓起勇气:“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林玄的人?”
陈哥皱眉,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顿住:“林玄?这名字挺普通,哪个领域的?”
“他……”她语速缓慢,每一个字都像从心底挤出来,“可能在金融圈待过,懂资本运作,会多国语言,五年前突然消失,再没出现过。”
陈哥原本懒散的神情骤然一变。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盯着她:
“等等……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在东南亚操盘百亿基金、一夜之间让三家公司退市的男人?”
秦婉的心跳猛地一滞,仿佛被什么无形的手攥紧。
她喉咙微动,声音几乎轻不可闻:“我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但他确实……做过类似的事。”
陈哥缓缓靠向椅背,语气变得凝重而敬畏:“我们都以为他是匿名操盘手,后来才听说,他是林家派出去历练的继承人。”
“林家?”她低声问,指尖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大夏国林家,你知道吗?”陈哥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多了几分肃然,
“世界顶级豪门,深居幕后,从不露面的那种。
资产万亿起步,掌控全球能源、科技、航运等多个核心产业。
他们家有个少主,代号‘影刃’,五年前被派往海外主导一项隐秘项目,在国际资本圈掀起过惊涛骇浪。”
秦婉的手指微微发抖,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陈哥继续道:“那几年,只要有重大并购案或金融市场剧烈波动,背后几乎都有他的影子。
但他从不现身,只通过加密频道下达指令,连合作方都只能听到一段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
直到有一次,他在日内瓦处理一笔跨国收购,亲自现身签字,才被人拍到正脸——一张年轻却深不可测的脸。”
“然后呢?”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
“然后?”陈哥苦笑一声,“林家少主突然中断所有任务,切断一切联络,整整五年杳无音讯。
内部传言,说他是为了一段感情,自愿放弃身份,隐姓埋名。
当时很多人都不信,觉得荒谬——谁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掌控万亿资本的权柄?”
秦婉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呼吸都变得艰难。
脑海里瞬间翻涌出无数画面:
林玄每天清晨默默起床做饭,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在厨房里洗碗,被秦家人指着鼻子骂“废物”;
她记得自己当着他的面,把那份他熬夜写的风险预警文件扔进垃圾桶,冷笑:“你懂什么?别插嘴。”
而那个人,一句话都没争,只是静静捡起纸团,重新折好放回桌上。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暴雨倾盆的夜晚,他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白粥,轻轻放在她桌前,说:“趁热喝。”
然后转身离开,背影沉默如影子。
她没有留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现在她才明白,那个被她当成赘婿、任人羞辱的男人,根本不是普通人。
他是林家的继承人,是能在全球经济棋局中落下一子便引发风暴的人。
可他为了她,甘愿放下一切,把自己藏进烟火人间。
“你刚才说……他是为了一个女人消失的?”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风。
“对。”陈哥点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听说他结婚了,而且是入赘。
林家从不允许子弟联姻弱势家族,除非是契约婚姻。
所以他这段婚事从未公开。
但圈内人都知道,他离开那天,林老爷子站在阳台上看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这孩子,动了真心。’”
秦婉感觉胸口像被巨石狠狠压住,喘不过气来。
她想起那份被她随手丢弃的风险预警报告。
三年前,她看都不看就扔进了废纸篓。
后来江辰东窗事发,公司资金链断裂,她翻出来重读,才发现每一条预测都精准得可怕——权限滥用、资金转移路径、境外空壳公司操作模式……全都写得清清楚楚,逻辑严密,宛如预言。
原来他早就看穿了一切。
可她却选择了相信江辰,一次次驳回他的提醒,甚至在他提出警告时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管公司的事?”
她以为自己在追逐爱情,其实是在亲手摧毁那个真正守护她的人。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她问,声音干涩。
陈哥摇头:
“没人知道,林家这几年一直在暗中寻找他,动用了大量资源,但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有人说他去了南美,也有人说他换了身份,隐居在某个小镇。
反正,五年来,没人再见过他。”
秦婉低下头,目光落在面前的水杯上。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点的这杯水。
杯壁冰凉,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她的手指紧紧扣着杯沿,用力太猛,玻璃竟发出细微的“咔”声。
一道裂痕从杯角悄然蔓延,清澈的水顺着桌面缓缓流下,像无声的泪。
服务员轻步走来,低声问:“小姐,杯子裂了,要不要换一个?”
她没有反应。
陈哥察觉不对,皱眉:“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她缓缓抬头,嘴唇微颤,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你说的林家少主……是不是叫林玄?”
“就是他。”陈哥语气笃定,“全名林玄,二十五岁,身高一米八五左右,气质沉稳,说话简洁有力。
精通六国语言,擅长战略分析和金融建模。
五年前突然退出所有项目,从此销声匿迹,再未露面。”
每一个特征,都与她记忆中的那个男人严丝合缝。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社保、住址、学历记录全部断档。因为他根本不需要用真实身份生活。
他是林家少爷,拥有调动万亿资本的能力,却甘愿在她家狭小的厨房里,为她煮一碗热粥。
眼泪无声滑落,顺着脸颊滴在桌面上,她没有伸手去擦。
陈哥怔住了:“你……认识他?”
她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站起身。
包还留在椅子上,她没拿。
钥匙仍在手中,握得太紧,掌心已被金属边缘磨得发红,隐隐渗出血丝。
她转身朝门口走去,步伐缓慢却坚定。
“秦婉!”陈哥在身后喊她。
她没有回头。
推开玻璃门,外面天色昏黄,夕阳余晖被高楼切割成碎片,洒在街道上。
霓虹灯次第亮起,车流如织,人声喧嚣。她站在路边,风吹乱了她的长发,也吹冷了她的脸颊。
手中的钥匙冰冷坚硬,像一块沉甸甸的铁。
她忽然想起林玄交还钥匙那天说的话,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留着吧,万一哪天想找我。”
她当时没接。
钥匙落在茶几上,像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被遗忘在角落。
现在她终于明白,那不是一把普通的钥匙。
那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一个由他亲手为她打开,又被她亲手关上的门。
她站在街边,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脚下寸步未移。
整个世界仿佛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