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猛地推开,一道黑影冲了进来。
燕南泠的手还按在药囊上,指尖已经夹住三枚银针。她没有动,只是盯着那道身影。步伐太重,落地时膝盖微沉,不像萧无痕。那人直扑齐王,剑尖划出一道弧线,速度快得让殿内众人来不及反应。
齐太子站在原位,折扇轻合,嘴角扬起:“父王,你老了。”
这句话落下,刺客的剑已离齐王咽喉不到一尺。
燕南泠弹指,三枚银针同时射出,分别钉入刺客手腕、肩井和环跳穴。那人动作一滞,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剑尖插进青砖,发出刺耳声响。
大殿死寂。
她走上前,一把扯下刺客面巾。
全场哗然。
那张脸,是萧无痕。
眉骨线条、鼻梁走势、唇角弧度,全都一模一样。连左眉上方那道细疤都清晰可见。齐王猛地站起,指着地上的刺客怒吼:“果然是魏国细作!本王早该想到!”
群臣骚动,有人低声惊呼,有人迅速低头避祸。侍卫围拢上来,却没人敢靠近。
燕南泠蹲下身,伸手探向刺客颈侧。脉搏跳动平稳,呼吸节奏规律。这不是幻术,也不是死士易容,而是活生生的人。她抬头看向齐王:“他不是萧无痕。”
“你还替他辩解?”齐王声音发抖,“这张脸你也认不出来?”
她没回答,转头望向殿顶。
瓦片忽然裂开,一道玄影从天而降,落在大殿中央。来人一身黑衣,右袖撕裂,手臂上有道新鲜伤口,血迹未干。他站定后,目光扫过地上那个“自己”,冷声道:“假的。”
是萧无痕。
真正的萧无痕。
他抬手摘下腰间令牌,朝燕南泠掷去。她伸手接住,金属触感冰凉。令牌正面刻着魏国暗卫密纹,背面有一行小字——“灵教死士,代号七十二”。
“我在西市钟楼截获这份名册。”他声音低哑,“他们用蛊虫控制死士,重塑面容,模仿目标。这人是替身,任务是嫁祸于我,逼你出手救人,再趁乱杀王。”
燕南泠握紧令牌,抬头看他。
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她知道他回来了,也知道他这一路经历了什么。他眼角有血丝,呼吸略重,但站姿依旧笔直,像一把不出鞘也令人胆寒的剑。
齐王盯着地上那个“萧无痕”,声音发颤:“那你……刚才在宫外斩伤巡卫的是谁?”
“是我。”萧无痕答,“我引开了其他杀手。他们在西市设伏,等我们自投罗网。我杀了六个,烧了他们的联络据点。”
齐太子忽然笑了:“好一个忠心护主。可你怎么证明,现在这个是你,而不是另一个替身?”
萧无痕没理他,只从怀中取出一块布巾,展开后是一撮灰烬。他将灰烬撒在地上,形成一个残缺符号。地上的刺客突然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双眼翻白。
“这是灵教控蛊的印记。”萧无痕说,“他们用火印标记死士。我毁了它,所以这个人快死了。”
话音刚落,刺客口吐白沫,身体剧烈扭动,最后瘫软不动。
燕南泠起身,将令牌收回药囊。她看向萧无痕:“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夜。”他说,“我断后时察觉有人跟踪,不是追兵,而是刻意模仿我的步法。我反追踪,抓到一个活口,逼问出计划。我放他走,让他以为我死了,实则绕道西市,清剿他们的据点。”
她说:“所以你早就知道他们会在这里动手。”
他点头:“但他们比预计早了一刻。我赶到时,正好看见他冲进来。”
齐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于跌坐回椅子上。他看向齐太子:“你早就知道?”
齐太子不答,只轻轻打开折扇,慢条斯理地摇了两下。
“你养的狗,咬到自己了。”萧无痕看着齐太子,“你以为借灵教之手除掉燕南泠,再嫁祸给我,就能逼魏国退兵?可你忘了,灵教不会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齐太子收扇,眼神冷了下来:“我不需要他们一直听话。只要今天的事成了,明日齐国新君登基,谁还会追究一个死人的来历?”
“你疯了。”燕南泠说。
“疯?”他冷笑,“父王年迈昏庸,任用奸臣,纵容太医下毒,逼死母妃。他早就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我不过是提前拿回应属于我的东西。”
齐王浑身发抖:“你母妃……是病死的!”
“病死的?”齐太子声音陡然拔高,“她咳血三日,太医不开方,你不准请外医。她在夜里睁着眼死去,手里攥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救我’!你说她是病死的?”
大殿一片寂静。
燕南泠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低声问:“那份病案,是你让人送来的?”
齐太子看了她一眼,没否认。
她想起刚才开的药方,想起齐王肺经受损的脉象,想起那些长期服用的“温和”药物。有人一直在慢慢毒害齐王,而齐太子,从一开始就在等这一天。
“你利用我。”她说。
“我给了你机会。”他语气平静,“只要你开出致命药方,群臣面前,你就是弑君凶手。我会以惩凶之名,清除异己,顺势掌权。可你偏偏要救他。”
“所以你现在改主意了。”萧无痕接道,“直接动手。”
“既然戏演不下去了,不如掀桌。”齐太子抬手,拍了三下巴掌。
殿外传来脚步声,整齐划一。十多名侍卫列队进入,手中长枪不再指向刺客,而是对准了燕南泠和萧无痕。
“你们……”齐王震惊地看着他们。
为首的侍卫低头:“属下效忠太子。”
齐太子微笑:“父王,您听见了吗?他们选择我。”
萧无痕一步跨前,挡在燕南泠身前。软剑出鞘三寸,寒光映着烛火。
“你的局,破了。”他说。
“是吗?”齐太子看向殿角,“那就看看,到底是谁的局。”
角落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人。身穿太医服饰,手里端着一只瓷碗,碗中热气腾腾。
“燕姑娘。”那人开口,“您的药,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