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并非虚无。
林逸的意识在自我引爆的冲击中碎裂、分散,如同被狂风撕碎的云絮,飘荡在一片冰冷与死寂的混沌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甚至没有“我”的概念。只有残存的感知碎片,如同沉船后的木板,在无边的意识之海上随波逐流。
一块碎片“听”到了遥远的、仿佛隔着厚重水层传来的、模糊而急促的电子警报声。
另一块碎片“感觉”到了身体被更强大的力场死死禁锢、冰冷药剂持续注入的麻木感。
还有一块碎片,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灼热与焦急的熟悉波动——是老吴的雁环令!它像风中残烛,却顽强地燃烧着,试图穿透层层阻碍,呼唤着他。
这些残响,如同坐标,开始缓慢地、艰难地重新聚拢那破碎的“自我”。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丝微弱的“认知”如同火星,在黑暗中重新燃起。
“我……是林逸……”
这认知如同磁石,吸引着更多的意识碎片回归。痛苦、记忆、执念……一点点重新拼凑。
他“看”不到,却能“感知”到自己依旧在那淡蓝色的力场之中,身体如同被冻结的标本,但右掌处,那黑暗水晶与铜环的所在,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感”。
黑暗水晶不再散发冰冷与毁灭,它仿佛变成了一块真正的、死寂的黑色石头,与他掌心的烙印依旧连接,却失去了所有活性。之前那狂暴的力量,似乎在他自我引爆的冲击下,被暂时……“清零”了?
不,不是清零。更像是被强行打散、压制到了最深的底层,如同炽热的余烬被埋入了厚厚的灰堆,暂时无法燃烧,但其本质未变。
而铜环,则散发着一种温润而稳定的暗金光芒,不再与黑暗激烈对抗,反而像是失去了对手的守夜人,静静地、忠实地守护着他意识重新凝聚的核心。它与雁环令、银卷的感应,也因此变得清晰了一丝。
他成功了?他以近乎自毁的方式,暂时“麻痹”了黑暗水晶,打断了“深度意识介入”的程序?
就在他意识艰难重组,试图重新掌控这具身体时,隔离室外,教授看着屏幕上那依旧归零、没有任何恢复迹象的数据,眉头紧锁。
“生命体征为零,脑波活动消失,能量读数沉寂……”一名研究员声音干涩地汇报,“教授……‘一号样本’,可能……已经脑死亡。”
教授沉默着,手指在电子面板上快速滑动,调出之前能量剧烈波动时的所有数据细节,反复观看。
“不,”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不是脑死亡。你看这里,能量峰值崩溃前的0.03秒,有一股极其异常的内聚性震荡波,指向性明确。这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性的深度休眠,或者说,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能量层面‘假死’。”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力场中仿佛失去一切生机的林逸:“停止镇静剂注入,力场功率维持。持续监测,尤其是右臂区域的能量残留和生命磁场最细微的变化。我要知道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命令被迅速执行。
也就在这时,设施内部,某个不起眼的通风管道内,那道瘦小的黑影——正是之前消失的豆子!——正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沿着管道爬行。他凭借孩子特有的灵活和对狭窄空间的适应力,竟然真的摸到了隔离室附近的区域。他透过一处极其细微的缝隙,看到了外面走廊上严阵以待的守卫,以及隔离室内那淡蓝色的光芒和悬浮其中的林逸。
豆子的小脸上满是汗水与污垢,眼中却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他记住了林逸哥哥昏迷前痛苦的样子,记住了爷爷被抓走的恐惧。他要做点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头顶上方的某条管道内,一只昏迷的黑狼犬,身体正发生着奇异的变化。它皮毛下被赤金火焰灼伤的地方,非但没有腐烂,反而生长出了细密的、如同金色火焰纹路般的绒毛,它的呼吸悠长而有力,体内似乎有一股温暖而庞大的力量正在缓慢苏醒。
而在关押小七的囚室内,小七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到,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股属于林逸的、冰冷而危险的气息,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微弱的、近乎死寂的平静。
“小子……你他妈到底干了什么?”小七低声咒骂,心头却是一沉。这种变化,绝非好事。
阿红被带入了一间布满各种探测仪器的实验室。研究人员试图通过她手腕上的银纹和脑波活动,反向解析银卷蕴含的知识。阿红紧闭双眼,全力抵抗着外界的探知,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银卷中关于“能量假死”、“意识沉眠”的某些古老记载,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整个设施,因林逸这突如其来的“沉寂”,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但这种平静之下,是各方势力更加紧张的观望与算计。
残响渐息,余烬深埋。风暴眼暂时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脆弱得不堪一击。林逸的意识能否彻底回归?黑暗水晶是暂时沉寂还是永久沉睡?豆子能否带来变数?黑子的异变又将引发什么?
新的暗流,在死寂的余烬之下,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