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球形空间内,光芒不再剧烈闪烁,恢复了那种恒定的、柔和的辉光。穹顶星图缓慢而规律地运转,祭坛之上,液态银光、赤金火焰与黑洞漩涡形成的三角平衡,因林逸那冒险的介入,暂时稳定下来。但那稳定,如同绷紧的蛛丝,清晰可见其脆弱。
林逸站在星光阶梯与祭坛空间的交界处,如同一个活着的、不稳定的锚点。他脸色苍白,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呼吸深长而缓慢,全部心神都用在维持体内那微妙的平衡上。右掌处,黑暗水晶不再疯狂汲取他的力量,反而传递来一种奇异的、冰冷的“顺从感”,仿佛认可了他暂时的主导地位,但那深不见底的虚无本质,依旧让他如履薄冰。铜环则散发着温润的暗金光芒,如同护心镜般守护着他的心脉和主要经脉,抵御着黑暗本源的侵蚀。
他不能移动,不能分神,甚至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成了维持这祭坛平衡,乃至这个空间稳定的,最脆弱也最关键的那个支点。
老吴被小七小心翼翼地从背上放下,靠着祭坛边缘的玉白色基座坐下。他看着林逸的状态,独眼中忧色重重。“小子……撑住……这平衡维系越久,对你掌控那东西……或许越有利……但切记,不可沉溺……”他的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传入林逸耳中。
林逸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紧盯着祭坛中心的黑洞漩涡,不敢有丝毫松懈。
阿红瘫坐在老吴身边,精神透支让她头痛欲裂,她强打着精神,观察着银卷与那液态银光融合后的变化。银光变得更加凝实,流淌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智慧与信息。“银卷……好像在……记录这里的一切,包括……林逸与那漩涡的连接方式……太复杂了……”她断断续续地说道,这发现让她既兴奋又恐惧。
小七则如同最警惕的守卫,持刀立于阶梯入口处,背对着祭坛,面朝来路那无尽的黑暗阶梯。他的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从上方可能传来的异响。赵家和南派的人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这种明知危险临近却无法主动出击,只能被动等待的感觉,让他倍感压抑。
老篾头和豆子蜷缩在角落,连大气都不敢出。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只能将生存的希望完全寄托在这几个“能人”身上。
时间,在这与世隔绝的地下空间里,再次失去了准确的刻度。或许只过了片刻,或许已是数个时辰。
突然,一直闭目调息的老吴猛地睁开了独眼,低喝道:“上面有动静!”
几乎同时,小七也绷紧了身体,短刀反射着祭坛的光芒:“听到了!很多人!在强行突破石门!”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林逸心神一荡,右掌的黑暗水晶立刻传来一阵悸动,脑海中的低语有加强的趋势。他连忙收敛心神,强行稳住体内能量的流转。但外界的干扰,无疑让他的负担加重了。
“能撑住吗?”小七回头,急切地问了一句。
林逸没有回答,只是咬紧牙关,额角青筋再次凸起。维持现状已属不易,若上面的人强行闯入,引发更大的能量震荡,后果不堪设想。
阿红焦急地看向祭坛,又看向林逸,忽然道:“或许……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祭坛的力量?银卷记录里提到,这三元核心……本身就具备强大的场域……或许能……形成屏障?”
老吴眼神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理论可行……但需要精确引导三种力量……林逸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分心他顾……”
“我来试试!”阿红挣扎着站起,走到祭坛边缘,双手虚按向那团与银卷融合的液态银光,“银卷与我意识相连,我或许能引导它……”
她集中精神,尝试与银光沟通,引导其力量向着阶梯入口的方向弥漫,试图构筑一道能量屏障。
然而,她刚刚引动一丝银光,祭坛的平衡就出现了细微的波动!中心的黑洞漩涡旋转微微加速,右侧的赤金火焰也随之摇曳!
“不行!”林逸闷哼一声,感觉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骤然增加,“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极的变化都会影响整体!”
阿红吓得立刻停止了动作,银光恢复平静。
希望似乎被掐灭。他们空守着强大的力量源泉,却因平衡的极度脆弱而无法有效利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危险逼近。
“砰!轰隆——!”
清晰的、巨石碎裂的巨响,伴随着隐约的人声喧哗,从星光阶梯的上方传来!显然,外面的人已经找到了强行破开石门的方法!
“准备战斗!”小七低吼一声,短刀横在胸前,眼神决绝。他知道,一旦对方突破下来,他将首当其冲。
老吴也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小七用眼神制止。
林逸感受着上方越来越近的威胁,以及体内因外界干扰而再次躁动起来的力量,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难道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就要这样被打破?难道他拼尽全力维持的平衡,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他看向祭坛中心那深邃的黑洞,一个疯狂的念头再次闪过——如果……如果不再仅仅是维持,而是更深入地……借用它的力量呢?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不寒而栗。
脆弱的支点,承受着来自内外双重的压力,已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