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鸣……在加强。”
夜凝的声音没有起伏，平直得像一根绷紧的琴弦，却精准地切断了沈浪清点战利品的狂喜。
他脸上的笑容一僵，迅速将那枚能让金丹修士疯狂的储物戒指塞回怀里，动作利索得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发财的快乐是真实的，但小命的安危显然更重要。
他凝神内视。
胸口处，那块与他血脉、灵魂深度绑定的“万相天魔骨”，此刻正发出一阵持续而强烈的嗡鸣。
不再是之前那种如同心跳般的轻微悸动，而是一种高频的震颤，仿佛有一千只蝉在他的胸腔里同时嘶鸣。
这股震动，顺着他的经脉，流淌过四肢百骸，最终汇聚向他与夜凝相连的灵魂深处。
与此同时，夜凝手腕上那枚金色的印记，也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温热的触感几乎变成了灼热。
“喂喂喂，什么情况？”沈浪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吐槽，“这玩意儿不会是雷老头留下的后手，是个定时炸弹吧？刚敲了一笔就同归于尽，这售后服务也太差了！”
“否决。”夜凝立刻回应，她的分析能力永远在线，“能量波动稳定，无爆炸特征。它的内部结构正在进行重组和信息释放。”
“信息释放？”沈浪愣了一下，一个熟悉的词汇从他那塞满了骚话的脑子里蹦了出来，“你的意思是，它正在……解压缩？”
这个比喻，让夜凝那空灵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数据流般的光芒。
“类比恰当。”她微微点头，“之前的危机状态，我作为‘心魔’的取代逻辑与你的‘人性’数据互相冲突，形成了一道加密锁。而你献出的本源灵魂，与我的魔功本源融合，构成了唯一的解密密钥。”
她顿了顿，用陈述事实的口吻继续。
“现在，锁开了。”
沈浪听明白了。
合着之前打生打死，又是敞开灵识海洋，又是献祭本源灵魂的，搞了半天，只是为了输入一个开机密码？
这块破骨头的架子也太大了吧！
“行吧，开机就开机。”沈浪深吸一口气，从石床上翻身坐起，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彻底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凝重。
他盘膝而坐，对着夜凝招了招手。
“来，搭把手。我倒要看看，这块让合欢宗历代祖师都头疼不已的骨头里，到底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夜凝没有多言，身形一动，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沈浪面前，与他相对而坐。
四掌相抵。
熟悉的温润触感传来，但这一次，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源自灵魂层面的同步震颤。
他们的心意壁垒，那个完美无瑕的“圆”，在洞府内无声地张开。
不需要任何言语，两人的灵识瞬间合二为一，化作一道无形无质的意念之流，循着那股越来越强烈的嗡鸣，悍然冲向了沈浪胸口的那块魔骨！
这是一种奇妙的“内视”。
他们的意识，潜入了一个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空间。
这里没有光，没有暗，只有一片翻涌不休的混沌。浓郁到化不开的远古魔气，形成了一道道巨大的黑色风暴，每一道风暴中都蕴含着足以撕碎金丹修士神魂的恐怖力量。
若是之前的沈浪，只要意识敢靠近这里分毫，就会被瞬间同化、吞噬。
但此刻，当他们那融合了彼此本源的共同意识进入这片空间时，那些狂暴的魔气风暴，却主动向两侧分开，让出了一条通路。
它们仿佛是遇见了君王的臣子，虽然依旧桀骜，却不敢有丝毫冒犯。
这条路的尽头，悬浮着一切的源头。
一块骨。
它不再是沈浪胸口那块巴掌大小的实体，而是一个概念上的存在。它通体漆黑，表面却流淌着亿万星辰般的光点，每一次脉动，都让整个混沌空间随之震颤。
这就是“万相天魔骨”的本源形态。
沈浪和夜凝的意识体，就悬浮在这块概念之骨的面前。
“好家伙，这排场。”沈浪的意识体里，传来了他独有的吐槽波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宇宙魔神的老家呢。这装修风格，一看就很贵。”
夜凝没有理会他的贫嘴。
她的全部“算力”，都集中在了分析眼前这块骨之上。
就在此时，那块概念之骨，仿佛感应到了他们的到来，表面的亿万光点，开始飞速流转、重组。
嗡——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鸣响，在他们的意识深处炸开。
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那块骨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垠的，黑暗的虚空。
一幅巨大到无法想象的星图，在他们面前缓缓展开。
无数陌生的星辰，组成了一个个从未见过的星座。一条条瑰丽的星河，缠绕着诡异的暗色星云，在虚空中静静流淌。
这不是他们所熟知的修真世界的星空。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古老、苍茫、以及超越理解范畴的宏大。
“我靠……”沈浪的意识体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卡顿，“这是……星际航海图？这破骨头难不成还是个导航仪？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带我们去征服星辰大海了？”
这幅星图，大部分区域都被浓厚的迷雾所笼罩，看不真切，显然是残缺不全的。
但在少数清晰的区域里，标注着一些闪光的节点，似乎是某些特定的坐标。
夜凝的意识体，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沈浪能感觉到，她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记录和分析着这幅星图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这庞杂无序的数据中，找出可以被定义的规律。
就在沈浪还在为这宇宙级的“藏宝图”而震撼时，星图的下方，虚空之中，有四个更加深邃的文字，缓缓浮现。
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或符号。
但当它们出现的瞬间，其代表的含义，便直接烙印进了沈浪和夜凝的灵魂深处。
天魔降世。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带着一股俯瞰苍生，视万物为刍狗的无上威严。
沈浪的心，猛地一沉。
还没等他细想，紧接着，另外四个字，又随之浮现。
万魔归一。
这八个字，并排悬浮在星图之下，每一个字都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魔性与霸道。
它们不是功法口诀，也不是什么秘辛。
它们是一句宣言。
一句来自某个未知存在的，冰冷彻骨的……预言！
洞府之内，沈浪和夜凝的身体，同时微微一震。
他们从魔骨的内部空间中退了出来。
那股强烈的嗡鸣已经消失，万相天魔骨重新归于沉寂，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信息解压，只是一场幻觉。
但两人都清楚，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天魔降世，万魔归一……”沈浪喃喃自语，脸上的血色褪去了几分。
他再也没有了之前敲诈勒索成功后的半点喜悦。
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夜凝所面对的最大危机，就是心魔取代宿主，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内部矛盾。
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就能双宿双飞，从此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可现在看来，他们所以为的“最终决战”，可能连“新手教程”都算不上！
“降世……归一……”沈浪的脑子飞速运转，将之前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合欢宗的祖师爷们，肯定也看到了这八个字。所以他们才会把这块骨头列为禁忌，把《化自在天魔经》列为禁术！”
“他们不是怕弟子练了会走火入魔，他们是怕……有人真的把它练成了！”
夜凝接过了他的话，她的分析冰冷而精准。
“《化自在天魔经》的本质，并非一套单纯提升力量的功法。它是一套筛选和培育‘容器’的流程。走火入魔，诞生心魔，只是这个流程的第一步。”
“心魔与宿主争斗，互相吞噬，是第二步，属于‘养蛊’。”
“而我们，”她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枚已经黯淡下去的金色印记，“通过灵魂融合，达成了‘心意合一’，这并非意外，而是这套流程预设的……最优解。”
沈浪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所以，我们辛辛苦苦，九死一生，最后的结果，就是把自己打包好了，变成了一个完美的……‘容器’？”
这个结论，让他感到一阵阵的恶寒。
他们以为自己掌控了命运，结果却发现，自己只是在按照一张早已写好的图纸，兢兢业业地完成了施工。
“还记得那个万魔殿的探子吗？”沈浪的思绪越发清晰，“他提到过‘钥匙’和‘容器’。现在看来，夜凝你的体质，就是最顶级的‘容器’。而我……或者说，我们现在这种融合状态，就是打开容器，迎接‘天魔降世’的‘钥匙’！”
这个推论，太过骇人。
什么正邪之争，什么门派恩怨，在这八个字所揭示的宏大阴谋面前，都渺小得可笑。
一个名为“万魔殿”的神秘组织，在暗中寻找着他们。
而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迎接某个不知存在于哪个维度，哪个位面的“天魔”，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而这个“天魔”一旦降临，最终的结果，就是“万魔归一”。
夜凝会被彻底吞噬，成为那个存在的养料。
而他沈浪，作为“钥匙”，下场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妈的。”沈浪忍不住骂了一句，“搞了半天，我们才是那个最大的经验包？”
他们以为自己是玩家，结果自己才是boSS门前那个血包加蓝瓶的礼盒。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夜凝，忽然再次开口。
“不。”
“我们不是礼盒。”
她的陈述，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根据现有信息推断，‘天魔降世’需要‘容器’和‘钥匙’同时满足条件。万魔殿既然还在寻找，证明我们是目前唯一的，或者说，是第一个成功的‘成品’。”
“在他们找到我们之前，主动权，在我们手里。”
沈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对啊！
自己慌个屁！
现在是敌暗我明，但同样，也是敌在明，我在暗。
万魔殿知道有“钥匙”和“容器”被激活了，但他们未必知道具体是谁，具体在哪。
他们需要时间来找。
而这段时间，就是自己和夜凝最大的机会！
想通了这一点，沈浪那几乎要停摆的心，重新剧烈地跳动起来。
恐惧，正在迅速转化为一种扭曲的兴奋。
“你的意思是……”沈浪的嘴角，重新勾起了一丝熟悉的，属于他自己的弧度，“有人想拿我们当祭品，我们可以……先把他们给祭了？”
这很沈浪。
然而，还没等夜凝回答。
异变再生！
沈浪胸口处，那块刚刚沉寂下去的万相天魔骨，毫无征兆地，又发出了一阵极其轻微的，但频率截然不同的悸动。
这阵悸动，不再是向内的信息释放。
它穿透了沈浪的身体，穿透了洞府的石壁，穿透了合欢宗的护山大阵。
仿佛一道无形的涟漪，以一种超越空间的方式，向着某个未知的遥远方向，扩散而去。
沈浪的动作，僵住了。
“刚才那个是……什么？”
夜凝闭上双眼，似乎在用她那恐怖的感知力进行分析，几秒后，她睁开眼，给出了一个让沈浪头皮发麻的结论。
“是信标。”
“信息解压完成后，自动触发的……位置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