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下？
沈浪脸上的职业假笑差点没绷住。
这是拜了个师父，还是签了卖身契？顺便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丹尘子可不管他怎么想，直接把他们师兄妹俩当成了自己的私有财产。药谷入口的阵法被他随手加固了七八层，美其名曰“防止外人打扰清修”，实际上就是怕自己好不容易拐来的丹道神只给跑了。
于是，沈浪和夜凝，开始了在药谷“被圈养”的幸福生活。
幸福，是对沈浪而言的。
丹尘子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收藏何其丰厚。那些外界千金难求的灵草，被他当柴火一样堆在角落。那些能让筑基修士打得头破血流的丹药，被他当糖豆一样随手乱丢。
而这一切，现在都对沈浪敞开了供应。
丹尘子对沈浪只有一个要求：别来烦我，别耽误我跟好徒儿研究丹道。
沈浪乐得自在。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陪丹尘子演演戏，早上恭敬地请个安，喊一声“师父”，把老头哄得眉开眼笑，然后就立刻消失，溜达到药田里，顺手薅几根百年份的灵植，或者去丹房仓库里，摸几瓶固本培元的丹药。
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唯一让他有点头疼的，就是夜凝。
丹尘子对夜凝的狂热，已经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不再炼丹了。
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观摩夜凝炼丹。
“徒儿，你这个提纯的手法，为什么要先逆转灵力三圈？妙！太妙了！这里面蕴含着阴阳转换的至理啊！”
“徒儿，你控火的节奏，为何暗合七星之位？为师不懂，快给为师讲讲！”
“徒儿，你刚才是不是对我翻白眼了？是不是在暗示为师，刚才那个问题太愚蠢，玷污了你的智慧？为师明白了，为师这就回去反省！”
夜凝面无表情地看着丹炉，只是偶尔在脑海里给沈浪发送一条信息。
【目标人物情绪波动过于剧烈，已超出正常阈值。分析：进入‘亢奋’与‘自我怀疑’的循环状态。建议进行物理降温。】
沈浪每次收到这种信息，都得赶紧跑过去，把丹尘子从丹房里拖出来。
“师父啊，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呸，是劳逸结合！您看您，眼圈都黑了，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师妹虐待您老人家呢！”
丹尘子这才如梦初醒，连连点头：“对对对，不能累着我徒儿。”
然后第二天，继续循环往复。
沈浪严重怀疑，再这么下去，夜凝没疯，丹尘子自己先要走火入魔了。
这一日，沈浪照例从一堆千年何首乌里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的修为又精进了几分。
这种奢侈的修炼方式，简直壕无人性。
就在他考虑中午是炖一锅龙血芝还是清蒸一株凤尾草时，药谷入口的传讯符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
是小胖。
沈浪随手解开一道禁制，小胖那圆滚滚的身影就火烧屁股似的冲了进来。
“浪哥！浪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小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胖脸涨成了猪肝色。
“慌什么，”沈浪慢悠悠地拍掉身上的泥土，“天塌下来，有你浪哥顶着。说吧，是孙百炼那老东西又作妖了？”
“比那还严重！”小胖喘着粗气，一把拉住沈浪的袖子，“宗门……宗门的年度‘内门大比’，要开始了！”
“内门大比？”
沈浪愣了一下，脑子里开始搜索相关信息。
天衍宗的年度盛事，所有内门弟子都可以参加。说白了，就是一场大型的宗门内部“期末考试”，检验一年来的修行成果，顺便给弟子们排个座次，发点奖品。
“这算什么大事？”沈浪撇了撇嘴，“我对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没兴趣。”
打生打死，累死累活，就为了那点虚名？
有那时间，在药谷里睡一觉，修为涨得都比那快。
“不是啊浪哥！”小胖急得直跺脚，“这次的奖励不一样！头名的奖励，是一枚‘筑基丹’！还有一次进入‘洗灵池’的机会！”
筑基丹？
沈浪更没兴趣了。那玩意儿对他和夜凝来说，跟垃圾没什么区别。
但“洗灵池”三个字，却让他心里微微一动。
【洗灵池。资料库检索中……天衍宗立派之初发现的灵气源泉之一，池水蕴含精纯的先天灵气，能洗筋伐髓，淬炼神魂，对突破瓶颈有奇效。每年仅开放一次。】
夜凝的意念适时响起。
洗筋伐髓，淬炼神魂？
沈浪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东西，对他自己或许用处不大，但对夜凝呢？
夜凝现在的身体，是“素还真”的。虽然资质绝顶，但终究不是她自己的。如果能用这洗灵池，将这具身体彻彻底底地改造一番，会不会……
“浪哥，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小胖看沈浪在沉思，以为他心动了，赶紧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孙百炼的那个得意弟子，林逸！他今天在传功堂当着几百个弟子的面，公开扬言，要在大比上好好‘指教指教’你！”
小胖学着那个叫林逸的嚣张口气，但配上他那张憨厚的胖脸，显得有些滑稽。
“他还说，让你最好祈祷别碰上他，否则，他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天才，什么叫萤火与皓月的差距！”
“林逸？”沈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
想起来了。
宗门里大名鼎鼎的天才弟子，孙百炼一派的核心人物，据说入门十年，就修至筑基后期，距离金丹只有一步之遥。
此人一向眼高于顶，是孙百炼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看来，上次柳如烟的事情，让孙百炼伤了元气，现在是派他的疯狗出来咬人了。
“筑基后期啊浪哥！”小胖的脸上写满了担忧，“那林逸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跟他交手的弟子，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你……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冲动？”沈浪笑了。
他拍了拍小胖的肩膀，笑容灿烂。
“你觉得，你浪哥是冲动的人吗？”
当然不是。
冲动是魔鬼，躺平才是王道。
但是……
这次的情况，有点不一样了。
那个叫“洗灵池”的东西，他势在必得。
为了夜凝。
至于那个什么林逸……一个挡路的经验包而已，居然还敢主动跳出来叫嚣？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知道了。”沈浪脸上的笑容收敛，变得平静，“这事你不用管了。”
他转身，朝着丹房走去。
丹房内，丹尘子正拿着一个小本本，蹲在夜凝旁边，奋笔疾书。
“……原来如此，收丹时加入一缕神念，可以感知丹药内部的灵力流转，从而进行微调！妙啊！徒儿，你真是为师的指路明灯！”
夜凝依旧在专心致志地操控着丹火，对旁边这个魔怔了的老头视若无睹。
【干扰信息已屏蔽。计算继续。】
“师父。”沈浪走了进去。
“干什么！”丹尘子头也不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看为师正在学习吗？天大的事也别来烦我！”
沈浪也不生气，慢悠悠地开口。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宗门要搞个内门大比，孩儿寻思着，也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为师父您老人家争点光。”
“大比？什么大比？”丹尘子一脸茫然，“那种小孩子打架有什么好看的？不去！浪费时间！你看看你师妹，她对丹道的领悟又进了一层！这才是正途！”
他指着夜凝，痛心疾首。
“你身为师兄，要以身作则！别整天想着那些打打杀杀的歪门邪道，多跟你师妹学学，沉下心来，感受丹道的魅力！”
沈浪心里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把你这老疯子绑起来了。
“师父说的是。”沈浪一脸受教，“不过呢，这次大比的头名，有个奖励。”
他故意顿了顿。
“叫‘洗灵池’。”
丹尘子的动作停住了。
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异色。
“洗灵池？”
他喃喃自语，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那个地方……对神魂有极大的好处。若是能在里面浸泡，老夫卡了百年的神魂境界，说不定能有所松动……”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有些急促。
沈浪心中一喜。
有戏！
“是啊，”他趁热打铁，“弟子想着，师父您日夜为丹道操劳，神魂损耗巨大。这洗灵池，正是为您老人家量身定做的补品啊！弟子不才，愿去大比上拼杀一场，夺下这头名，将进入洗灵池的机会，孝敬给您！”
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感天动地。
连正在炼丹的夜凝，都分出了一丝算力，在沈浪脑中标记了一个词。
【虚伪。】
丹尘子果然被感动了。
他站起身，走到沈浪面前，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徒儿！你有这份孝心，为师……甚感欣慰！”
然后，他话锋一转。
“不过，你现在才筑基中期，那个叫林逸的小子，都是筑基后期了。你去，不是送菜吗？”
“所以，弟子才来求师父您啊。”沈浪顺势说道。
“这不还有几天时间嘛。您老人家随便从牙缝里漏点东西出来，什么神功秘法啊，绝品丹药啊，随便给弟子来个十套八套的，到时候别说一个林逸，就是十个，弟子也给您把他打成猪头！”
丹尘子：“……”
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小子，绕了半天，还是想从自己这里白嫖东西！
就在这时，药谷外，忽然传来一阵嚣杂的叫骂声。
“姓沈的！滚出来！”
“躲在女人和老头子背后算什么本事！有种出来跟我们林师兄打一场！”
“合欢宗的软骨头，就知道吃软饭！滚出天衍宗！”
声音不大，但极具穿透力，显然是用了灵力加持。
丹尘子眉头一皱，脸上浮现出怒气。
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还打扰我跟徒儿研究丹道？
沈浪则是乐了。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这都用不着自己出手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外面大喊一声：“各位师兄，有话好说嘛！别在外面喊，影响我师父清修。我师父年纪大了，脾气不太好，万一把你们炼成丹药，我可不负责啊！”
外面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嘲笑声。
“哈哈哈！炼成丹药？吓唬谁呢！”
“一个快入土的糟老头子，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姓沈的，你再不出来，我们就闯进去了！”
话音刚落。
“聒噪！”
丹尘子冷哼一声。
他甚至都没有出门，只是隔着山谷，随意地一挥袖袍。
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浓郁药香的劲风，瞬间穿透了层层禁制，朝着谷外席卷而去。
下一秒。
谷外传来了几声凄厉的惨叫。
“啊！我的脸！好痒！”
“我的手！我的手怎么变成紫色的了？”
“救命啊！我身上长蘑菇了！！”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世界，终于清净了。
丹尘子拍了拍手，仿佛只是赶走了几只苍蝇，转过头，又用那狂热的目光看向夜凝。
沈浪走到谷口，朝外看了一眼。
只见那几个刚才还在叫嚣的弟子，此刻正满地打滚。
有的脸上长满了五颜六色的疹子，有的手臂肿得跟大腿一样粗，最惨的一个，头顶上真的长出了一丛一丛五彩斑斓的蘑菇，还在迎风招展。
沈浪默默地为他们点了一根蜡。
惹谁不好，偏偏来惹这个丹道疯子。
他收回目光，看向丹房的方向，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
靠山，就是要这么用的嘛。
孙百炼，林逸。
你们的“指教”，我接下了。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是谁“指教”谁。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份大比奖励的清单上。
“洗灵池……”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悄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