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微弱如风中残烛,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从肺腑深处带出一缕缕夹杂着暗金色泽的血沫,那是命火本源燃烧过度的残迹。
识海中,刚刚进化为“心火”的命烛本源,光芒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系统界面上,一行猩红的警告在疯狂闪烁:“警告:宿主寿元已跌破临界值!心火维系双命状态极不稳定,随时可能中断!”
然而,萧辰脸上却没有半分惊惶。
他甚至咧开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目光紧紧锁定着前方那道纤弱的身影。
雪还在下,苏媚儿正一步步走向幽昙婆婆。
她那双曾颠倒众生的狐媚眼眸,此刻清澈得如同初生,倒映着那个因悔恨与痛苦而佝偻的白发身影。
她身后的九条虚幻狐尾,在风雪中轻轻摇曳,像极了千年之前,蜷缩在冰冷祭坛角落,却依然渴望触碰母亲衣角的小狐狸。
萧辰知道,眼前这一幕,比他斩杀过的任何强敌、赢得的任何胜利,都更值得用命去换。
苏媚儿的脚步很虚浮,可每一步落下,脚下的万年玄冰都在无声融化,仿佛她身上那刚刚复苏的温度,能驱散世间至寒。
她终于在幽昙婆婆面前停下,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苍老面容,那曾是她千年来最恨,也最不敢去想的人。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雪吞没,却又清晰得足以刺穿灵魂:“娘……我记得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如一道惊雷,让幽昙婆婆浑身剧震!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手臂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握住。
那只手,正是她女儿的。
“你说情是劫,可你守着我这块冰疙瘩千年,不也是情?”苏媚儿的眼眶瞬间泛红,声音里带着一丝千年孤寂后的哽咽,“若没有你当年那一簪封印,我早已魂飞魄散在献祭台上;若没有他这三日焚魂相护,我今夜必亡于天罚雷下。你们一个给了我命,一个不肯让我死——我都记得。”
话音落下,一滴滚烫的泪珠终于滑过她苍白冰冷的脸颊,落在雪地上,瞬间烫出一个深坑。
幽昙婆婆颤抖着抬起手,想要抚摸女儿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僵住,又绝望地缩了回去。
她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那根曾代表她断情绝念、亲手斩断自己一根狐尾炼制而成的断尾玉簪,早已化为齑粉。
就像她坚守了千年的冰冷信念,在这一刻,碎得彻彻底底。
“我怕……我怕你为情所困,重蹈我的覆辙。”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顽石在摩擦,“我爱过的那个男人……那个人族的修士……被他们同族围杀,魂魄被钉在镇妖塔上,日夜受烈火焚烧百年……我发誓,我绝不让我的孩子,再沾染人族半分情缘!”
说到最后,这位孤傲了千年的母亲,再也无法抑制,哽咽失声。
然而,苏媚儿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缓缓跪下,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地、温柔地,贴在了母亲冰冷枯瘦的手背上。
“那您就信我一次。”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这次的人,他不一样。”
靠在残破石柱上的萧辰,静静听着风雪中的低语,识海中那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竟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虽然微弱、却源源不绝的温润暖流,正从那朵黯淡的“心火”中反向涌出,滋养着他近乎崩溃的识海与经脉。
系统界面上,猩红的警告悄然隐去,一行新的微光提示浮现:“检测到羁绊者‘苏媚儿’产生双向羁绊反馈,宿主生命体征正在缓慢回升。”
萧辰愕然睁眼。
他看见自己肩头那只刚刚新生出蝶翼的寄生蛾,双翼正以一种奇特的频率轻轻振动,仿佛在传递着什么。
他凝神感知,竟发现那正是苏媚儿此刻的心跳节奏,而这节奏,竟与自己命火本源的搏动频率,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同步!
原来,“心火永燃”并非他单方面的燃烧,更是苏媚儿在神识初醒的瞬间,以残存的本能,对他做出的回应与守护!
“呵……”萧辰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骂道:“老子拼了命烧寿元救你,结果你还敢偷偷给老子续命?真是不知死活……”
就在此刻,他识海的最深处,一丝前所未有的异样波动陡然传来!
这股波动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源于他自己命火本源最古老的烙印!
系统面板上,一行从未显现过的远古篆文毫无征兆地弹出,带着一股苍茫古老的气息:“检测到同源命火剧烈震荡!坐标锁定:南荒,归墟旧址,距离五百里。关联信息:命棺苏醒,帝剑共鸣。”
萧辰猛然抬头,望向南方那片漆黑如墨的天际,本已黯淡的双眸中,两团赤金色的火焰重新燃起!
他肩头的寄生蛾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骤然转向南方,那对新生的璀璨蝶翼上,竟映出了一幅模糊却又无比清晰的画面:
一口布满了古老符咒的青铜巨棺,正在无数生灵的血祭中缓缓开启。
棺中,静静躺着一具与他容貌别无二致的古老尸身,眉心有着与他相同的印记,而胸口处,则插着半截断裂的帝剑!
“前世的债,我不逃。”萧辰缓缓撑起残破的身躯,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但这辈子……谁敢动我的人,我屠他满门!”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脚下的雪地中,一只通体漆黑、仿佛由阴影凝聚而成的新生寄生蛾,悄然钻出,振动着幽暗的双翼,义无反顾地飞向了那片深邃的黑暗。
南方天际漆黑如墨,雷云无声翻涌。萧辰撑着残躯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