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妄……生命废墟阁中回荡的寂静让人感觉压抑,与那天早上我身后的嘈杂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曾经因我在黑风山的行动而闪耀着赞誉光芒的同一块任务石碑,如今却闪耀着猩红色的谴责:“任务结算异常”,后面接着是指控:“亏欠寿元”。
一阵愤怒的咆哮声从聚集的修行者中爆发出来。
他们指责系统腐败,但我看到了别的东西——石碑表面有一条细微的裂缝,这是根基上的一个破绽。
这不是一个错误,这是蓄意的行为,是一个前奏。
我知道这是楚天和的杰作。
早些时候,他那带着掠夺性喜悦的声音穿透了低语声,恶毒地低语道:“萧辰,你的行为让你走到了悬崖边缘。如果你想纠正这一点……完成你的任务。除掉幸存者。”他利用系统的漏洞作为一把剑,扭曲规则来控制我。
但我早有预料。
这不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这是一场考验。
而且我知道这场考验的真正本质。
我有一项任务要完成,信号很明确:杀掉幸存者,这就是任务。
我不会让人失望。
那天晚上,她来了。
李奶奶,她那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地搭在一根破旧的拐杖上,她那冰冷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她的目光像针一样,刺穿了我的镇定。
她揭示了“荒地令牌”的真正本质——我找到的那个看似无害的东西,那个隐藏着秘密的令牌,实际上是“归元阵眼”。
这是她的杰作。
她低声警告道:“小心巡天阁,他们的九头铁鹰会追捕那些惹麻烦的人。”这些话虽然是想吓唬我,但却只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平静地看着她。
我正是想迫使那个组织有所行动。
我需要让他们把我视为一个威胁。
“我希望他们来。”我回答道。
我的回答让她挑了挑眉毛,她的表情难以捉摸。
我把伪造的“血契玉牒”交给了一只小石猴,它的眼睛闪烁着和我一样的调皮光芒。
玉牒上刻着石大柱伪造的供词,指控南郡太守犯下了最恶劣的罪行。
我看着石猴蹦蹦跳跳地跑开了,它带着一个很快就会引发轩然大波的秘密。
三天后,消息在城里炸开了锅。
窃窃私语变成了怒吼,谣言在南郡太守周围织成了一张腐败的网。
他的名字,曾经是权力的代名词,现在却被我埋下的指控所玷污。
然后,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天空暗了下来,风向变了,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九头铁鹰——巡天阁威严的象征——掠过天空,它强大的气势让下面的嘈杂声安静了下来。
它盘旋了一圈,像捕食者在评估猎物,然后消失了。
我派我的乌鸦莫雅执行另一项任务。
我在它小小的身体里封印了一缕生命火焰,一个因果触发器,一个信标。
我毫不怀疑九头铁鹰会来调查这个异常情况。
它们确实来了。
第四天,五更天,黎明前。
北岭药园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古老的阵法纹路像幽灵般的网一样开始出现在地面上。
一种不对劲的感觉弥漫在空气中,就像一个准备好的坟墓里的寒冷寂静。
然后,他们出现了:石大柱和那个男孩,小豆子,在一口井的黑暗中瑟瑟发抖,他们的脸上反映出了即将降临的恐惧。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接着,随着沉重的铁甲靴的刺耳金属撞击声,巡天阁的使者到了。
使者的脸像他身上穿的铁一样冷酷无情,他毫无同情心地宣布道:“你被指控诽谤朝廷。”尽管石大柱奋力反抗,但很快就倒在了使者的残暴攻击之下。
男孩的呜咽声像一把刀刺在我的心上。
我不能再拖延了。
随着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划破黎明,我走上了现场,我的身影像一道光的幻影般出现,一股力量。
“一个声音划破了空气!萧辰来了,沐浴在月光下!”
我举起净业符,看着它燃烧起来,揭示出了看不见的东西:因果丝线,明亮而鲜艳,将使者与南郡太守府联系在一起。
欺骗的网,现在在我面前暴露无遗。
“就在这里结束。”
我的双手移动,结成了九转天衍诀的印诀。
“逆溯因果!”就在那一刻,太守正在他的密室里,拼命地焚烧证据,拼命地试图保护他非法所得的财富。
他没有预料到我的反击。
他的脸因难以置信而扭曲。
“不可能!那玉牒是假的!”
世界颤抖了。
一道巨大的青色光柱从阵法中心喷发而出,将天空映照得诡异而超凡脱俗。
它向上延伸,将太守的罪行展示给全世界看:一系列的腐败、贪婪和滥用权力的行为。
无可辩驳的证据被投射到了天空中。
系统熟悉的提示音在我脑海中回响。
直接获得寿元五年,间接获得寿元两年。
我的任务重担,不公的负担,减轻了。
“这一击不是我打的。”我宣称,我的声音在现在寂静的战场上回荡。
“是天道自己降临的。”
当我站在山上,看着远处的火焰吞噬太守府时,我的眼睛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倒下的权力。
一场不同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火焰照亮了真相。
南郡的事件震动了整个地区,巡天阁终于有所行动了。
第二天早上……
他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的迷雾,落在了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名字上。
这名字背后牵连的因果,远比斩杀一个山匪头目要复杂得多。
翌日清晨,天光乍亮,命墟阁山门前的气氛却比深夜的乱葬岗还要凝重。
数十名身着青灰色制服的外门执事将巨大的任务玉碑围得水泄不通,议论声如潮水般涌动。
玉碑之上,原本应清算功过的区域,此刻却被一行猩红刺目的血字占据——【任务清算异常】。
“怎么回事?萧阁主的任务怎么会异常?”一名新来的执事满脸困惑。
旁边一位资历较老的前辈压低了声音,神情复杂地指着那行红字下方一行更小的备注:“看那儿!‘亏欠寿元’!听说了吗?萧辰阁主亲手斩了为祸多年的黑风寨首恶石破天,这本是天大的功劳,可命墟阁的系统,竟然判定他‘亏欠寿元’!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消息如同一滴滚油落入沸水,瞬间炸开了锅。
这不仅仅是对萧辰个人的审判,更是对命墟阁立身之本——天道酬勤,斩恶得寿——这一核心准则的公然动摇。
人群中,几道别有用心的目光交汇,悄然后退,迅速将这桩奇闻传遍了整个宗门。
很快,这股风暴便席卷到了灵地司。
楚天河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几乎是立刻就抓住这个由头,以灵地司的名义,向命墟阁发出了一纸措辞严厉的通牒:“命墟阁任务清算不明,天道示警,显有包庇逆匪之嫌。三日之内,若不能交出匪首石破天的首级印证,以正视听,本司将上奏宗门,剥夺其一切任务承接资格!”
这道通牒无异于釜底抽薪,一旦命墟阁失去任务资格,就等于被断了命脉,将沦为毫无价值的空壳。
此刻,风暴中心的萧辰,却独自立于命墟阁后山云雾缭绕的高台之上。
他背对山下的喧嚣,指尖轻柔地抚过那块古老石碑上的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眸光深邃如夜。
他当然知道,系统判定异常,楚天河借机发难,这一切的背后都指向同一个目的——逼他去补上最后一刀,彻底消灭那个“不该”存活的石大柱,以“修正”这个任务的因果。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来自更高层面的、不容置喙的灭口指令。
夜色如墨,山风渐冷。
一道佝偻的身影拄着拐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高台上。
是厉婆婆,她浑浊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锐利如针的光芒,仿佛能刺穿人心。
“你给石大柱的那块荒地令,原是我三十年前亲手埋下的‘归元阵眼’。”她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三十年来,无人能启用它,它静静地等待着一个有缘人。可你,却把它给了一个残匪?”
厉婆婆向前一步,拐杖笃地一声顿在石板上,激起一圈无形的涟漪。
“你知不知道,那阵眼与南郡地脉相连?你将它交给一个被天道追索的‘漏网之鱼’,就不怕他身上的业力引来巡天阁的铁鹰盘空吗?”
“正要他们来。”萧辰缓缓转身,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递了过去。
玉简触手温热,表面流转着一层淡淡的血光,正是伪造的“血契玉简”。
厉婆婆接过,神识探入,脸色骤变。
玉简之内,不仅有石大柱用血画押的“认罪书”,更详尽地记录了他多年来被迫为南郡太守赵无极私下开采、转运灵矿,以及处理掉那些无辜流民的血腥罪证。
每一笔,都触目惊心。
“明日,”萧辰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让小石猴混入山下坊市,把这东西卖给最会嚼舌根的那个情报贩子‘万事通’。”
第三日午时,正如萧辰所料,一则惊天消息在坊市内彻底引爆,并以恐怖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扩散——“命墟阁主萧辰手握南郡太守私藏灵矿、残害万民的铁证,欲揭官场黑幕!”
一时间,坊间喧沸,人心惶惶。
普通修士议论的是太守的贪婪与残暴,而真正坐不住的,是那个始终凌驾于各大宗门之上的神秘机构——巡天阁。
包庇逆匪是宗门内部的倾轧,但牵扯到朝廷命官,尤其是手握一方灵脉的太守,性质就完全变了。
黄昏时分,天际线被染成一片诡异的橘红色。
一道巨大的黑影撕裂云层,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呼啸而至。
那是一头狰狞的巨兽,生有九颗硕大的鹰首,每一颗头颅的眼眸都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正是巡天阁的标志,九头铁鹰。
它在命墟阁山门上空盘旋了整整三圈,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威慑与勘察,随后才调转方向,没入远方的天际。
萧辰仰望着那道渐渐消失的黑影,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对着肩头一只通体漆黑的墨鸦低语:“去吧,让它看见我想让它看见的。”
墨鸦发出一声低沉的鸦鸣,振翅而起,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追了上去。
在它乌黑的羽翼之间,一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火焰悄然燃起,那是萧辰以自身精血种下的“因果引”,一旦靠近特定的目标,便会指明方向。
五更天,夜色最浓,万物俱寂。
北岭一处早已废弃的药园内,异变陡生。
干涸的土地上,一道道古老的阵纹凭空浮现,散发出幽幽的青光。
周围的灵气被搅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翻涌如潮。
在一口枯井之下,石大柱紧紧抱着怀中熟睡的小豆子,全身肌肉紧绷,大气也不敢出。
忽然,井口上方传来一阵衣甲摩擦的轻响。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披玄黑铁甲、面容冷峻的使者自薄雾中缓缓走出,手中高举着一枚刻有鹰纹的令符。
“奉巡天阁谕令,流匪石大柱及其家眷,涉嫌污蔑朝廷命官,罪证确凿,定为‘污蔑朝廷’要犯,即刻拘拿归案!”使者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在宣读一道天神的判决。
“我没有!”石大柱怒吼一声,双目赤红,提着残破的板刀便要从井中跃出。
然而,他刚一露头,那名使者便如鬼魅般出现在井口,只是一脚,就将他连人带刀狠狠踹回了井底。
巨力之下,石大柱胸口剧痛,喷出一口鲜血,再也爬不起来。
使者冷哼一声,探手便向被惊醒后吓得哇哇大哭的小豆子抓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越的啸声自远方天际传来,仿佛利剑划破了沉沉的夜幕!
一道白衣身影踏着月色而来,飘然若仙。
正是萧辰!
他甚至没有看那使者一眼,袖袍一挥,一张闪烁着柔和白光的符纸便如蝴蝶般飞出,不偏不倚地贴在了使者的眉心。
那是一张净业符!
符纸无火自燃,燃烧的瞬间,并未伤及使者分毫,却映照出了一幕令人惊骇的景象。
只见使者的体内,无数道纤细如蛛丝的黑色丝线密密麻麻地黄绕着他的神魂,而这些“业力丝线”的源头,并非指向他自身,而是穿透了虚空,赫然连接向百里之外的南郡太守府!
“原来如此,巡天阁的走狗。”萧辰冷笑一声,双手瞬间掐出一个繁复至极的法诀。
他体内的《九转天衍诀》疯狂运转至第九重——逆溯因缘!
“以因求果,可断生死。以果溯因,亦可……灭源!”
他猛地一握拳,口中低喝一个字:“爆!”
百里之外,南郡太守赵无极正在密室中惊慌失措地焚毁最后一批账册。
那枚伪造的玉简让他如坐针毡,他必须销毁一切痕迹。
忽然,他只觉胸口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爆。
“不可能!那玉简是假的……”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七窍之中同时渗出黑色的血液,一句话尚未说完,身体便轰然炸裂。
与此同时,整座太守府的书房也随之剧烈震动,地面崩塌。
一道通天彻地的青光巨柱猛然从地底冲天而起,正是萧辰早年布下的归元阵被赵无极的死亡彻底激活!
阵法之力,将密室中所有未来得及销毁的罪证——账册、血衣、冤魂的影像,全部化作巨大的光幕,清晰无比地投影在了南郡的夜空之上!
城中数千人被这天地异象惊醒,抬头望天,无不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哗然。
几乎在同一时刻,萧辰的脑海中,冰冷系统提示音骤然响起:
【终结伪善遮蔽之恶(南郡太守·直接),功过相抵后,获寿元五年。】
【阻断冤魂追捕之劫(石大柱·间接),获寿元二年。】
山巅之上,夜风拂动着萧辰的衣袍。
他负手而立,遥望着远处城中冲天的火光与那道尚未散去的罪证光柱,神情淡漠。
“这一刀,不是我砍的……”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风中,“是天道,自己劈下来的。”
南郡城中的火光,将半边天幕都映照得一片血红。
那道由归元阵投射出的罪证光柱,虽然在灵气耗尽后缓缓消散,但它所揭示的一切,却如烙印般刻在了每一个目睹者的心中。
天降罪证,太守暴毙,这不再是坊间流言,而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萧辰静静地伫立着系统奖励的寿元是他个人的收获,但那惊天动地的公开处刑,却是在整片大地上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的滔天巨浪,才刚刚开始酝酿。
这盘棋,他落下了第一子,而真正的对手,此刻才刚刚入场。
远方的天际,黎明前的黑暗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浓重,隐隐有风雷之声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