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四十五分，昆仑基地训练场。
天色将亮未亮，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冷风卷过水泥地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一百二十名新一期候选者已经列队完毕，他们来自全军各大特种部队，平均年龄二十六岁，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紧张与期待。
训练场东侧高台上，林风静静站着。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脊背挺得笔直。黑色作战服下，监测仪器实时传输着生命体征数据——心率67，血压90\/60，细胞活性指数仅恢复至正常水平的62%。这些数字在秦老和周卫国面前的平板上跳动，每一次微小的波动都牵动着他们的神经。
“他这是在玩命。”秦老盯着屏幕，声音压得很低，“以他现在的状态，正常说话都该躺床上静养，还站在这儿搞培训？”
周卫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抽着烟。烟头的红光在昏暗中明灭不定。
“因为没时间了。”许久，周卫国才缓缓开口，“昨天夜里，纽约的污染区扩大了三个街区，死亡人数上升到四百七十人。伦敦那边更糟，大本钟周围两公里已经完全被阴影覆盖，所有试图进入的救援队……全灭。”
秦老的手指一颤。
“全灭？连撤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周卫国掐灭烟头，“最后传回的画面里，那些阴影凝聚成了人形——不是影傀，是更完整、更可怕的东西。它们有智慧，会设伏，会配合。”
训练场上，林风开口了。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全场，平静中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是林风，从今天开始，负责你们的训练。在开始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站在这里？”
场下一片沉默。
有人想喊口号，但看着林风那双在黎明微光中隐隐流转金银符文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为了变强？为了立功？为了在这个新时代里活下去？”林风走下高台，一步步穿行在队列之间，“这些答案都对，但都不够。”
他停在一个年轻少尉面前。少尉肩章上还带着军校毕业没多久的青涩，但眼神很锐利。
“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李卫国，二十三岁，原东部战区‘猎鹰’突击队！”
“李卫国。”林风点点头，“如果现在告诉你，接下来三个月的训练，死亡率可能超过百分之三十，你还愿意留下吗？”
李卫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回答斩钉截铁：“愿意！”
“为什么？”
“因为……”年轻的少尉深吸一口气，“我老家在南京。我爸妈，我妹妹，都住在新街口附近。如果不是队长你们那天晚上赶到，他们可能已经……”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眶红了。
林风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你们都听到了。”他转向所有人，“我们面对的敌人，不是战场上的士兵，不是恐怖分子，甚至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怪物’。它们是阴影，是污染，是试图把我们的世界改造成它们巢穴的侵略者。”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
“你们在这里，不是为了个人荣耀，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你们在这里，是因为身后有两千万南京市民，有十四亿中国人，有七十亿人类同胞！你们是盾，是剑，是新时代的第一道防线，也可能是最后一道！”
场下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
“训练会很苦，很危险，甚至可能会死。现在，我再给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想退出的，向前一步，我保证你们能体面地回到原部队，不会有任何处分。”
没有人动。
足足十秒。
“很好。”林风走回高台，“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你们没有过去，只有未来。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在最短时间内，变得足够强。”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一团灰蒙蒙的混沌气流缓缓浮现，在掌心旋转、凝聚，最终化作一颗拳头大小的光球。
“这是混沌之力，是一切超凡力量的基础。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感知它，理解它，然后，尝试引动它。”
光球缓缓升空，悬停在训练场中央十米高处。
“现在，盘膝坐下，闭上眼睛，放空思绪。用你们的‘心’，而不是眼睛，去感受周围的世界。”
一百二十人齐刷刷坐下。
林风转身走向场边，脚步微不可查地踉跄了一下。一直等在阴影中的苏雨立刻上前扶住他。
“队长，你……”
“我没事。”林风摆手，但额角的冷汗骗不了人，“苏雨，你带第一期学员负责警戒。训练开始后，任何人出现能量暴走迹象，立刻隔离。”
“明白。”苏雨担忧地看着他，“可是队长，你的身体——”
“撑得住。”林风打断她，“还有，让陈墨过来。他有‘经验’，能帮我分担一部分压力。”
五分钟后，陈墨出现在训练场边。
这个年轻中尉的变化很明显——原本略显文弱的气质中，多了一丝阴郁的危险感。他手臂上那些灰黑色纹路在衣袖下若隐若现，瞳孔深处的银灰色光芒稳定而深邃。
“队长。”
“感觉怎么样？”林风问。
“还在适应。”陈墨老实回答，“暗影能量很‘活跃’，总想侵蚀我的意识。不过……我能控制住。”
“那就好。”林风指向训练场，“这一百二十人，我要你在三天内，帮他们完成初步的能量感知。用你的暗影之力作为‘刺激’——混沌与暗影相互排斥，当暗影能量出现时，混沌之力会产生本能的反应。”
陈墨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明白了。就像用火烤冰，冰会融化得更快。”
“聪明。”林风点头，“但记住，分寸要把握好。暗影能量的侵蚀性太强，一旦失控，可能会直接废掉他们的修炼根基。”
“我会小心。”
两人分工，林风负责宏观引导，陈墨负责微观刺激。
训练开始了。
最初的两小时，一片死寂。绝大多数候选者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汗，却始终无法捕捉到所谓的“混沌之力”。只有少数几个人——大约十分之一——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李卫国是其中之一。
这个年轻少尉盘膝坐在最前排，呼吸逐渐变得悠长而平稳。在他的感知中，周围的世界正在发生变化——不再是水泥地面、钢铁支架、冰冷的空气，而是……一层层流动的、颜色各异的“光”。
金色的光来自东方初升的太阳，虽然被云层遮挡，但依然温暖；银色的光来自头顶那颗混沌光球，冰冷而厚重；灰色的光弥漫在整个基地，那是昆仑山脉地底龙脉的余韵；而在这些光的夹缝中，还流淌着一些……暗色的、粘稠的、令人不适的细流。
那些是暗影能量。
陈墨开始行动了。
他缓步穿行在队列之间，每走过一个人，就会从指尖释放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灰黑色雾气。雾气如活物般钻入候选者周围的空间，刺激着那些潜藏的混沌之力。
“呃啊！”
第一个反应出现的是一个中尉。他浑身剧颤，皮肤表面浮现出淡淡的灰色纹路——那是混沌之力被激活的征兆！但紧接着，那些纹路开始变得混乱、扭曲，中尉的表情也痛苦起来！
“失控了！”苏雨在监控台前惊呼。
林风已经动了。
他瞬间出现在中尉身后，右手按在对方头顶。混沌气流顺着手掌涌入，强行抚平暴走的能量。三秒后，中尉瘫软在地，大口喘气，但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编号047，出列，去医疗室观察。”林风的声音平静，“下一个。”
训练继续进行。
陈墨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他精准地控制着暗影能量的剂量和频率，像最精密的外科医生，用最小创伤换取最大效果。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看见”能量流动。
到了中午，已经有三十七人完成初步感知。
这个比例远超预期。
但林风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因为在他的感知中，这一百二十人里，至少有五个人……对暗影能量的反应“太弱”了。
弱到不正常。
混沌与暗影相互排斥，这是基本规律。就算天赋再差的人，在陈墨的暗影刺激下，也该有本能反应。但这五个人，暗影能量靠近时，他们的混沌之力不仅没有抵抗，反而……呈现出微弱的“共鸣”。
就像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
“秦老。”林风通过耳麦低语，“标记编号013、028、056、089、114。调取他们的全部档案，我要知道他们三个月内的所有行程。”
“收到。”秦老的声音传来，“你怀疑……”
“深渊教团的渗透，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林风的目光扫过那五个位置，“如果连军方最精锐的特种部队都已经被污染……”
他没有说下去。
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下午两点，第一次危机爆发。
编号056——一个来自西南军区、脸上有刀疤的老兵——在感知训练中突然暴起！他的眼睛变成了完全的漆黑，双手长出利爪，直扑最近的同伴！
“退后！”
陈墨第一个反应过来。暗影之力在他掌心凝聚成一面黑色盾牌，硬生生挡住了老兵的一击！但盾牌表面瞬间布满裂纹——这个被污染者的力量，远超普通影傀！
林风已经赶到。
他没有用刀，而是直接一掌拍在老兵额头。掌心中，一点微弱的金光一闪而逝。
神血，0.01%输出。
足够了。
老兵身体僵住，眼中的漆黑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痛苦。他跪倒在地，抱着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我……我控制不住……脑子里有声音……一直在说话……”
“带他去隔离室。”林风收回手，看向剩下的四个标记目标。
那四个人脸色惨白，显然也受到了冲击。
“你们四个，出列。”林风的声音很冷，“主动交代，或者让我来查。”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
然后，几乎在同一瞬间——
他们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编号013和028猛地从腰间抽出匕首，不是攻击林风，而是刺向自己的心脏！速度快到周围的学员都没反应过来！
但林风更快。
两道混沌气流如绳索般射出，精准地缠住两人的手腕！匕首在距离胸口仅剩一寸时停住，刀尖颤抖。
而编号089和114，则做出了更诡异的选择——他们同时咬破了藏在牙齿里的毒囊，但毒液入喉的瞬间，两人的身体开始剧烈变化！皮肤变成灰黑色，骨骼扭曲变形，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向影傀转化！
“找死。”
陈墨动了。
暗影之力从他体内爆发，化作四根漆黑的锁链，将两个正在变异的人死死捆住！锁链表面浮现出暗红色的符文，那些符文如烙铁般灼烧着影傀化的躯体，发出“滋滋”的声响！
两个变异者发出非人的惨叫，但转化过程被强行中断了。
短短十秒，危机解除。
但训练场上，所有学员都看呆了。
他们终于亲眼看到了“敌人”是什么样子——不是电影里的怪兽，不是想象中的恶魔，而是……曾经和他们一样的军人，在不知不觉中被污染、被控制，最后变成怪物。
“都看到了吗？”林风的声音响起，压过了场中的骚动，“这就是我们面对的战争。没有前线，没有后方，敌人可能就在你身边，甚至……就在你心里。”
他走到那四个被控制的人面前，目光如刀。
“深渊教团给了你们什么承诺？力量？永生？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编号013——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士——突然笑了。那笑容扭曲而疯狂：“你们不懂……主人会降临……会把这个世界……变成乐园……”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林风的手指已经点在他的眉心。金光一闪，中士眼中的疯狂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和茫然。
“我……我刚才说了什么？”他颤抖着问。
“不重要了。”林风收回手指，“带下去，深度审讯。注意，他们可能被下了多重精神暗示，审讯时要用灵能屏蔽场。”
安保人员上前，将四人押走。
训练场再次恢复寂静，但气氛已经完全变了。
“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林风看着那些惊魂未定的学员，“回去好好想想，你们到底为什么站在这里。明天同一时间，继续。”
人群散去。
林风站在空旷的训练场中央，看着西斜的落日。
陈墨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队长，刚才那四个人……他们体内的暗影污染，比陈墨当初还要深。至少已经潜伏了两个月以上。”
“我知道。”林风闭上眼睛，“这意味着，深渊教团对我们的渗透，在昆仑事件发生不久后就开始了。甚至可能……更早。”
“那我们现在——”
“继续训练。”林风睁开眼睛，瞳孔深处金光流转，“敌人越着急，说明我们越接近真相。传我命令，从今天起，基地进入二级战备状态。所有人员，包括研究员、后勤、甚至是食堂师傅，全部重新进行背景审查。”
“是。”
陈墨转身离去。
林风独自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直到秦老和周卫国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审讯结果出来了。”周卫国的声音异常沉重，“那四个人都来自同一个部队——西南军区‘山鹰’特战旅。三个月前，他们曾参与过一次边境联合缉毒行动，期间遭遇‘不明势力’伏击，整个小队失踪了二十四小时。归队后，所有人都通过了心理评估和身体检查，看起来一切正常。”
“直到今天。”秦老补充道，“我们在他们的脑部扫描中，发现了微小的、与南京那个‘影’同源的能量残留。这些残留物像定时炸弹，平时潜伏，一旦被特定频率的能量刺激，就会激活。”
林风转身：“特定频率？”
“就是你身上散发出的神血波动。”秦老看着他，“深渊教团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就是你，林风。他们往军队里渗透，不是为了制造混乱，而是为了……接近你。”
一股寒意从林风脊椎升起。
他想起了训练场上那些学员看向他的目光——有敬畏，有好奇，有渴望。
但如果其中混杂着杀意呢？
如果深渊教团已经在他身边布下了不止四个棋子呢？
“从今天起，”周卫国一字一顿地说，“你的安全级别提到最高。所有接近你的人，包括我和秦老，都要经过三重审查。林风，你现在不只是一个人，你是整个人类对抗深渊的希望。你不能出事。”
林风没有回应。
他只是抬头看向天空。
云层不知何时散开了些，露出后面暗蓝色的天幕。几颗早出的星星在闪烁，微弱而坚定。
“希望吗……”他低声自语，“那就让我看看，这希望到底能照亮多深的黑暗吧。”
夜色，彻底降临。
而在基地深处，那个被严密监控的小女孩影像前，陈静突然发现——
画面中的小女孩，在睡梦中，嘴角勾起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她的嘴唇轻轻开合，说出了一个清晰的口型：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