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决的话音落下,大堂上落针可闻。
周正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以为周老实会像从前那样偏向他。
可他抬起头,望过去的瞬间,心就彻底沉到了谷底。
周老实低着脑袋,根本不看他。
“爹……”。
“爹,你说句话啊!求大人开开恩,我不想坐牢啊!五年啊,爹,我这辈子就毁了!”。
“你快说你要替我,你快说啊!!”。
周老实依旧低着头,嘴唇抿得紧紧的。
他心里何尝没有一丝波澜。
可一想到自己要在这大堂之上求情。
要对着周诚低头,还要被县丞训斥。
他那点可怜的父子情分,就瞬间被私心压了下去。
他还有耀祖呢。
万一求情惹得县丞不快,连自己都搭进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周正看着周老实这副样子,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爹!你看我一眼啊!”。
他一边喊,一边手脚并用的朝着周老实爬过去。
“爹,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出去之后一定好好孝敬你,给你养老送终!你救救我啊!爹!”。
周老实被他喊得心烦意乱,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嫌恶和不耐烦。
“闭嘴!你这个孽障!自己做的孽自己担着,别连累我!”。
周正嗷嗷哭。
“爹,是我啊,我是周正啊,我不是周诚!”。
县丞坐在公案之后,冷眼看着这父子俩撕破脸皮,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在此撒泼,来人,将周正拖下去,即刻收监”。
两名衙役应声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架起瘫软在地的周正。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大堂之外。
张小梅早就吓得瘫在地上,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跟着被衙役拖了下去,等待她的,将是永无天日的牢狱生涯。
大堂上终于安静了下来。
县令瞥了一眼周老实。
“周老实,断亲文书已立,你与周诚,周氏从此再无瓜葛,今日之事,也算给你一个教训,往后好自为之”。
周老实讨好的说是是是,就赶紧离开了。
周诚转身对着县丞深深一揖。
“多谢大人秉公断案,为民做主”。
县丞点了点头。
“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往后好好过日子”。
“草民谨记大人教诲,草民告退”。
周诚再次拱手,这才转身走出官府。
周诚抬起头,眯着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周老实身上。
周老实看见他出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毒。
随即又扬起下巴,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哼,断亲就断亲,谁稀罕”。
“没了你们,我还有耀祖!等耀祖长大了,比你周诚有出息一百倍”。
周诚闻言,脚步顿住。
“周老实,你真是欠我的”。
这一句话,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周老实的脸瞬间涨的通红,像是被踩中了痛处。
“我欠你啥?我生你养你,供你吃供你穿,你现在反过来倒打一耙?周诚,你这个白眼狼!”。
周诚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
“你扪心自问,你何曾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
“你欠我的,欠我娘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周老实伸手就要去打周诚。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周诚微微侧身,轻易的避开了他的手。
“从今往后,你我父子情断义绝,再敢来骚扰我和我娘,休怪我不念旧情”。
他懒得再与这个自私了一辈子的男人争辩。
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转身朝着布庄的方向去。
周老实看着周诚离去的背影,嘴里还在不停的咒骂着。
他越想越觉得憋屈,断了亲也就罢了,周正还被判了五年大牢,张小梅更是落了个终身监禁的下场。
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思来想去,把这一切的罪责都归咎到了张小梅的头上。
“都是这个扫把星!”。
周老实狠狠一脚踹在路边的石头上,疼得龇牙咧嘴。
“要不是她非要去投毒,正儿怎么会坐牢,我周家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得去黑山村,找她娘家说道说道!”。
“她害了我儿子,毁了我家,必须给我个说法!”。
最好得赔几两银子,把周正这几年不能出来,损失的银钱给赔了。
周老实越想越觉得有理,怒气冲冲的朝着黑山村的方向赶去。
黑山村离镇上不算近,他一路走一路骂。
脚下的石子硌的他脚底生疼,却丝毫没消减他心里的火气。
赶到黑山村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
张小梅的娘家就住在村子东头。
周老实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院子里坐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正是张小梅的娘。
“张婆子!你给我出来!”。
周老实站在院门外,大吼一声,声音震得院子里的鸡都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张婆子正坐在院子里择菜,听到这声怒吼,吓了一跳。
抬起头,看见是周老实,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亲家?你怎么来了?”。
周老实冷笑一声,抬脚就踹开了院门,大步流星的走进院子。
“我来问问你,你教出来的好闺女,她投毒害人,害得我儿子被判了五年大牢”。
“她自己也落了个终身监禁的下场!你说,这事该咋算?”。
张婆子见周老实踹开院门闯进来,脸上的疑惑瞬间换成了警惕。
她噌的一下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菜叶子回怼。
“亲家,我看你是来找茬的吧!踹我家门算怎么回事,当我家没人了?”。
周老实在家作威作福惯了,指着她的鼻子骂。
“我是来讨公道的!你那好女儿张小梅,心肠歹毒,往井里投毒,害我小儿子一家性命!”。
“现在好了,她自己落了个终身监禁,还把我儿子拖累得蹲五年大牢!这笔账,今天必须跟你算清楚!”。
张婆子双手叉腰,脸上满是不屑。
“算清楚,怎么算?”。
“张小梅嫁进你周家,那就是你周家的人了!”。
“老话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在你周家做的事,跟我老张家有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