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外,伽昀与伽叶正低声商议着近日需向太子殿下回禀的事务,无非是天宫的一些琐碎与东荒的安宁。日光和煦,透过稀疏的林叶洒下斑驳光影,一切都显得宁静祥和。
“……此事需得殿下定夺,只是不知殿下何时方能……”伽叶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伽昀一个急促的眼神打断。
伽昀眉头紧锁,压低了声音:“小殿下呢?方才还在屋前玩石子,怎地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两人心中皆是一紧,方才谈事过于投入,竟忘了照看这位小祖宗。他们连忙在茅屋四周寻找起来,低声呼唤:“小殿下?小殿下?”
声音在林间回荡,却无人应答。
与此同时,密林深处,阿离正抽抽噎噎地走着。他方才见父君和娘亲的旧识(他以为是)在说话,不想打扰,便想自己去寻些漂亮的野花,给父君一个惊喜。谁知越走越远,林中路径错综复杂,待他想回头时,早已不知身在何处。
“呜呜……父君……娘亲……”阿离揉着红红的眼睛,小脸皱成一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他越哭越伤心,脚步也越发踉跄。
“吼——”
一声低沉的兽吼自身后响起,阿离吓得一个激灵,猛地转过身。只见一头身形庞大、遍体金毛、头生独角的巨兽正不紧不慢地跟着他,金色的兽瞳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这正是山中精怪金猊兽。
阿离虽年幼,胆子却不小,尤其是在被吓了一跳之后,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竟涌了上来。他小手叉腰,奶声奶气却又故作凶狠地喝道:“大胆妖孽!竟敢跟着本天孙!”
金猊兽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天孙?哈哈哈,小家伙,口气倒不小。我还是天君呢!”说着,便伸出蒲扇般的爪子,想要去拨弄阿离。
“你胡说!”阿离气得小脸通红,小手一扬,几点金光便朝着金猊兽打去。这是他偷偷跟着父君学的一点皮毛法术。
金猊兽不闪不避,任由金光打在身上,只激起几片金鳞般的光芒,毫发无损。它显然没把这点攻击放在眼里,反而觉得有趣,攻势更盛。
阿离毕竟年幼,法力低微,几番回合下来,很快便落了下风。他被金猊兽的妖风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再哭出声。
“姐姐!救我!”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清丽的身影翩然而至,口中娇叱一声:“孽畜!休得伤人!”
只见来者一身蓝色衣裙,容貌秀美,正是东海公主缪清。她不知为何会在此地,眼见金猊兽欺负一个孩子,便立刻出手相助。缪清指尖掐诀,一道柔和却蕴含力量的水蓝色光晕直击金猊兽面门。
金猊兽猝不及防,被光晕打个正着,吃痛之下,不甘地看了缪清和阿离一眼,最终化作一道金光,遁入密林深处不见了。
“小朋友,你没事吧?”缪清连忙上前,温柔地扶起跌坐在地的阿离。
阿离见到救星,紧绷的神经一松,眼泪再次决堤,扑进缪清怀里,哽咽道:“谢谢姐姐……我没事,……我找不到父君了……”
缪清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姐姐带你去找父君。”她从阿离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大致明白了情况,便牵着阿离的小手,凭着阿离模糊的记忆和自己对气息的感知,朝着茅屋的方向走去。
茅屋内,伽昀和伽叶早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将附近都找了个遍,依旧不见阿离的踪影,心知大事不好,连忙折返回来,准备向夜华禀报。
夜华正在屋内打坐,听闻阿离不见了,猛地睁开眼,眸中霎时风暴凝聚,周身寒气四溢。他霍然起身,沉声吩咐:“备天辇!”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伽昀惊喜的声音:“殿下!小殿下回来了!”
夜华心中一松,随即大步流星地冲出茅屋。只见门外,一位陌生的蓝衣女子正牵着阿离的手。阿离一看见夜华,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挣脱缪清的手,哭喊着“父君”便扑了过来。
夜华俯身将儿子紧紧抱入怀中,感受到怀中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后怕。
“父君……我错了……”阿离埋在夜华温暖的怀抱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不该乱跑……娘亲回不来了……你还有阿离……阿离会乖乖的……”
夜华身体一僵,心中涌起巨大的酸楚,他收紧手臂,声音沙哑却异常温柔:“阿离,不哭了。父君不怪你。你平安回来就好。”
缪清站在一旁,见这位男子一身玄衣,气质卓然,容貌俊美无俦,周身自有一股凛然威严,虽未言语,却让人不敢直视。她心中暗自猜测此人身份。
这时,伽昀上前一步,对着缪清恭敬地介绍道:“姑娘,这位便是我们君上,九重天太子殿下,夜华。”
“太子殿下夜华?!”缪清闻言大惊失色,她虽久居东海,却也听闻过天族太子的威名。她连忙敛衽行礼,恭声道:“东海缪清,拜见太子殿下。”
夜华抱着阿离,目光转向缪清,虽依旧带着一丝未散的寒意,但语气已缓和许多:“多谢姑娘救我孩儿一命。夜华感激不尽。”
缪清连忙道:“太子殿下不必客气。缪清不过是恰逢其会,举手之劳。”她垂眸,掩去眼中的一丝异彩,柔声解释道,“缪清本是东海公主,因一些机缘巧合,路过此地,恰巧遇到天孙殿下遇险,便出手相助了。”
夜华微微颔首,心中思忖着近日事务繁杂,确实无暇时时刻刻照看阿离。眼前这位东海公主既救了阿离,看起来也并非奸邪之辈。
他沉吟片刻,对缪清道:“姑娘救命之恩,夜华无以为报。阿离年幼,今日受惊不小。夜华尚有一些事务需即刻处理,不知姑娘可否暂时帮忙照看阿离片刻?待我处理完毕,必有重谢。”
缪清闻言,心中一阵狂喜,她正愁没有机会接近这位天族太子,没想到机会竟来得如此之快。她连忙抬头,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能为太子殿下分忧,是缪清的荣幸,怎敢言谢。殿下尽管去忙,阿离交给我便是。”
“如此,多谢。”夜华微微颔首,将怀中的阿离交给缪清,又叮嘱了阿离几句“要听姐姐的话”,这才带着伽昀伽叶,匆匆离去。
茅屋前,只剩下缪清和阿离。缪清看着夜华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她低头看向怀中依旧有些抽噎的阿离,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