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光阴,于凡人而言已是沧海桑田,于青丘女帝白浅上神,却不过是炎华洞内,日复一日守护在师父墨渊身侧的漫长孤寂。她依旧是那身素白的衣裙,静坐在冰榻旁,指尖偶尔拂过师父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与守候。折颜时常来探望,带来忘川的水,带来昆仑墟的旧事,也带来外界的零星消息,白浅大多只是安静听着,心湖古井无波,只因师父在此,她的世界便只剩下这方寸洞天。
这日,炎华洞外传来一阵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带着几分雀跃与急切。白浅抬眸,只见一抹火红的身影旋风般冲了进来,扑到她面前,正是她那许久未见的侄女,青丘帝姬白凤九。
“姑姑!姑姑!你果然在这里!”白凤九眼圈微红,拉着白浅的衣袖,上下打量着她,“我听折颜上神说你回来了,可担心死小九了!”
白浅心中一暖,拍了拍她的手:“傻丫头,我能有什么事。”她目光转向冰榻上的墨渊,声音又低沉下去,“只是师父他……”
白凤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位传说中的战神墨渊上神,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毫无生气,若非胸口尚有微弱起伏,与常人无异。她心中一凛,随即想起一事,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凑近白浅,语气带着几分神秘与急切:“姑姑,我听说……天宫有一盏结魄灯,威力无穷,能凝聚散佚的魂魄。当年太子殿下夜华,不就是靠那盏灯才得以复生的吗?”
白浅闻言,眸光微动,随即又黯淡下去,轻轻叹了口气:“结魄灯……确有此神效,若能借来,或许真能助师父一臂之力。”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只是,那灯乃天族圣物,如今又在何处?况且,天族……”她与天族的纠葛,尤其是夜华,让她不愿再轻易踏足九重天。“罢了,小九,师父这样……也很好了。至少,他还在我身边。”她不敢奢求,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更怕再次失去。
白凤九却不这么想,她看着姑姑眼中深藏的痛苦,又看了看沉睡不醒的墨渊上神,心中一个念头愈发坚定。她知道姑姑是顾虑重重,可只要有一丝希望,怎能放弃?
“姑姑,你别担心!”白凤九脸上露出一副“包在我身上”的神情,嘴上却乖巧地应着,“嗯嗯,姑姑说的是,那我们先守着师父。”
然而,当天色渐暗,白浅因连日守护略显疲惫,在一旁小憩时,白凤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与决绝。她悄悄起身,对着白浅的背影深深一揖:“姑姑,恕小九不孝,为了师父,也为了您,这趟天宫,我必须去!”
说罢,她化作一道红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炎华洞,直奔九重天而去。
九重天,洗梧宫。
白凤九隐去身形,避开巡逻的天兵天将,一路小心翼翼地摸到了洗梧宫外。她记得姑姑说过,夜华太子便是天族储君,这结魄灯既是救过夜华的,多半还在他的寝殿附近。
洗梧宫守卫森严,尤其是殿门处,有一位仙官正襟危坐,正是天枢。白凤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曾在天宫与素锦打过几次交道,对她那副虚伪的模样印象深刻。当下,她凝神屏息,调动体内的九尾狐幻术,身形一晃,竟化作了素锦侧妃的模样,只是穿着一身素净些的宫装,更显楚楚可怜。
她敛去周身气息,模仿着素锦平日里那柔柔弱弱的姿态,款步走到天枢面前,微微屈膝行礼,声音也学得有几分相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天枢仙官。”
天枢抬头,见是“素锦侧妃”,虽心中略有疑惑——素锦侧妃近来因陷害太子妃白浅之事败露,已被天君禁足于自己宫中思过,怎会出现在这里?但他一个仙官,也不好多问,只得拱手回礼:“侧妃娘娘。”
白凤九垂下眼睑,做出一副委屈又焦急的样子:“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昨夜偶感风寒,今晨咳嗽不止,我想着他往日里最是喜爱殿内那盏安神香,便想着来取一些,为殿下略尽绵薄之力。还请仙官通融。”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着天枢的神色。
天枢闻言,心中的疑虑消了几分。素锦侧妃对太子殿下的痴情,天宫上下无人不知。如今太子殿下虽已与白浅上神定下婚约,但素锦此举,在他看来也算是“情深义重”。况且,只是取个安神香,并非什么大事。
“原来如此。”天枢略一沉吟,便侧身让开了道路,“侧妃娘娘请进。只是太子殿下尚未起身,娘娘取了香便请回吧,莫要惊扰了殿下休息。”
“多谢仙官体谅。”白凤九心中一喜,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柔弱温婉的模样,低眉顺眼地谢过天枢,快步走进了洗梧宫内。
一进入殿内,她便迅速收起伪装,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开始四处搜寻。她记得夜华的寝殿格局,结魄灯这般重要的物件,定不会随意放置。她屏住呼吸,凭着记忆和一丝微弱的灵力感应,很快便在殿内一处供奉着神位的香案旁,看到了那盏古朴而散发着幽幽微光的青铜灯盏——正是结魄灯!
机会难得,白凤九不敢耽搁,一个箭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取下结魄灯,抱在怀中。那灯入手微凉,却隐隐有一股温暖的力量流转。
“师父,姑姑,我拿到了!”她心中激动万分,不敢久留,抱着结魄灯,迅速化作一道流光,冲出了洗梧宫,朝着青丘炎华洞的方向疾驰而去。她只想着快点将灯送到姑姑手中,让墨渊上神早日醒来,却未曾想过,她这鲁莽的举动,将会在平静的九重天,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