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凌霄宝殿偏殿。
乐胥娘娘端坐一旁,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喜色与一丝忧虑。夜华父君沉稳地坐在下首,目光落在身侧挺拔的儿子身上。夜华一袭玄衣,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商议的并非自己的终身大事。上首的天君,面容威严,手指轻轻敲击着玉座扶手。
“夜华与青丘白浅上神的婚事,”天君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君与乐胥、夜华父君商议过了,青丘地位尊崇,白浅上神身份贵重,此事可行,亦是天族与青丘的美事。”
乐胥娘娘闻言,脸上喜色更浓,连忙起身福了一礼:“谢天君。”
大殿下亦颔首:“全凭天君做主。”
夜华微微垂眸,声音清朗:“孙儿……听从父君与天君安排。”
天君目光扫过夜华,微微颔首,随即话锋一转:“然,夜华自出生便为天族太子,身份尊贵,万年来修行不辍,却有一事未曾经历。”他顿了顿,看着夜华,“你自出生至今,一次凡间历劫都未曾有过。凡历劫,可磨心性,增修为,亦是天族储君必经之路。此事既是你二人婚事的缘起,便也由你亲自去走一遭,历完此劫归来,便与白浅上神完婚。”
夜华一怔,随即明白天君的考量,沉声应道:“孙儿,遵旨。”
南天门外,祥云缭绕。
白浅一身素衣,立于云海之畔,看着眼前即将踏上历劫之路的夜华。他已褪去太子华服,换上了一身简单的凡间装束,虽少了几分天族太子的威严,却更添了几分温润。
“此去凡间,不过短短几十年,历的是情劫,你……”白浅想说些叮嘱的话,却又觉得多余,夜华心智成熟,无需她多言。
夜华看着她,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浅浅放心,不过一梦黄粱,几十年光阴弹指即过。待我归来。”
白浅点点头,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我等你归来。”
夜华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转身踏上了通往凡尘的轮回通道,身影渐渐消失在云雾深处。
白浅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怅然若失。正待转身回青丘,手腕上的通讯玉符却突然亮起,传来折颜那带着几分戏谑又难掩激动的声音:“小五!小五!快!快回青丘炎华洞!天大的好消息!墨渊!墨渊他醒了!”
“什么?!”白浅如遭雷击,瞬间怔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墨渊?师父他……醒了?七万年了,师父终于醒了?巨大的惊喜瞬间淹没了她,方才送别夜华的离愁别绪被冲得一干二净。她甚至来不及细问,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白光,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青丘炎华洞飞去,连向九重天的仙官告辞都忘了。
青丘,炎华洞内。
药香弥漫,石床上躺着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曾承载了无尽沧桑与温柔的眼眸,此刻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随即渐渐清明。他转动眼珠,看到了守在一旁,一脸关切又带着如释重负笑容的折颜。
墨渊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折颜……”
“你可算醒了!”折颜松了口气,上前一步,“感觉如何?我去给你端点水来。”
墨渊微微摇头,目光扫过洞内熟悉的陈设,有些疑惑:“这是……青丘?你我何时到了青丘?你为何会在此地?”
折颜正要解释,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女子略显急促的呼吸。只见白浅一身素衣,发丝微乱,显然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赶来,她一眼就看到了石床上睁开眼睛的墨渊,整个人如遭定身,愣在原地,眼眶瞬间红了。
“师……师父?”声音带着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墨渊看到白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温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缓缓坐起身,折颜连忙上前搀扶。
三人在石床旁的石凳上坐下,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白浅看着墨渊,七万年的思念与等待,此刻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墨渊先打破了沉默,他看向折颜,目光深邃:“折颜,七万年间,沧海桑田。我沉睡的这些时日,世间……可曾出现过与我长得相似的人?”
折颜闻言,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身旁的白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噢——你说的是他啊,有,怎么没有。你这位小徒弟,还跟他熟得很呢。”
墨渊的目光瞬间转向白浅,眼神温和却带着一丝探究,轻声问道:“十七,你见过?”
白浅被墨渊看得有些不自在,脸颊微红,眼神闪烁,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让她怎么说?说那是她即将成婚的夫婿?在刚刚醒来的师父面前?
“嘿,”折颜在一旁煽风点火,低笑着打趣,“我还以为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白浅上神,什么都敢作敢当呢,怎么到了你师父面前,倒忸怩起来了?哈哈哈。”
白浅嗔怪地看了折颜一眼,深吸一口气,知道躲不过去,抬起头,迎上墨渊温和的目光,鼓起勇气说道:“师父说的,大约是……是我即将成婚的夫婿,天族太子殿下,夜华。”
墨渊听到“夜华”二字,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复杂的情绪,他看着白浅,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一丝宠溺,还有一丝……好笑?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沧桑,几分戏谑,缓缓说道:“十七,你这丫头……为师的同胞亲弟弟,就这么被你拐走了?”
“什么?!”
“同胞亲弟弟?!”
白浅和折颜同时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折颜更是猛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墨渊:“墨渊!你说什么?夜华是你弟弟?父神不是……不是只有你一个孩子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史书上从未有过记载!”
墨渊神色平静下来,目光悠远,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久远的过去,缓缓道来:“父神当年回归混沌之前,曾将他座下一株伴生的金莲交给我,让我好生照看,说那金莲已有灵识,待时机成熟便可化形。后来……七万年前,我为封印擎苍,元神受损,魂飞魄散之际,那金莲……恐怕便是在那时,借了我的气息,投了胎吧。”他看向白浅,眼中带着一丝歉意,“我也未曾想到,他会是夜华。”
折颜愣在原地,半晌才消化了这个惊天秘密,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这么说来,史书上记载的父神独子,竟也不全是真的。这可真是……”他摇了摇头,觉得这世事奇妙。
白浅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夜华……是师父的弟弟?那个与师父容貌一般无二,让她牵挂了数万年的人,竟然是师父的亲弟弟?难怪……难怪她初见夜华时,会那般失态,那般……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