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青丘狐狸洞。
夜色如墨,月华如水,静静洒在洞口那株老槐树上,落下斑驳的光影。洞内,夜华望着窗外,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知晓白浅在大紫明宫为救墨渊和阿离,伤势很重。
他转身看向榻上假寐的白浅,她眉宇间依旧萦绕着一丝倦色。夜华放轻脚步走近,柔声道:“浅浅,你伤势未愈,青丘虽好,却不如天宫灵宝天尊处的温泉,有凝神静气、固本培元之效,且灵气充沛,于你恢复大有裨益。可愿随我去小住些时日?”
白浅缓缓睁开眼,眸中清澈如昔,只是深处藏着一丝尚未散尽的疲惫。她看着夜华眼中真切的关怀,点了点头,声音略带沙哑:“也好,左右在狐狸洞也是静养,换个地方或许更佳。”
夜华见她应允,眼中闪过一丝暖意,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碎发:“那便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动身。”
两人简单收拾了行装,便一同出了狐狸洞,往青丘谷口而去。
尚未行至谷口,远远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独立于月下,白衣胜雪,身姿落寞,正是离镜。他竟还未离开青丘。
白浅脚步微顿,眸光复杂地看了那人一眼,便想径直走过。
夜华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浅浅,有些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拖着,于你于他,都不是办法。”他顿了顿,目光温和却坚定,“我去那边等你,你……与他说清楚吧。”
白浅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抽回手,缓步朝离镜走去。
离镜早已看到他们,他望着白浅一步步走近,那双曾盛满桃花笑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哀伤与疲惫。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最终只化作一声低唤,带着无尽的苦涩:“阿音……”
白浅在他面前站定,月光洒在她清冷的侧脸上,映出几分疏离。她平静地开口,声音没有太多起伏,却像是历经了千年的沧桑:“离镜,我知道你在这里等了许久。”
离镜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又迅速黯淡下去:“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白浅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决绝,“当年,在昆仑墟,我确曾真心喜欢过你。你大婚那日,我在桃林喝得酩酊大醉,伤心欲绝,也是真的。”
离镜身体一颤,脸色更加苍白,眼中泪光闪烁:“阿音,我……”
“但那都是过去了。”白浅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如今已是天族太子夜华的未婚妻,婚期将近,我们之间,早已不可能。你娶玄女,是你选的路;我嫁夜华,亦是我心甘情愿。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于事无补。”
她顿了顿,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并非毫无波澜,只是那份波澜,早已被岁月磨平,只剩下释然。“你我之间,隔着的不仅是背叛,还有时间,还有各自的宿命。放手吧,离镜。对我们都好。”
离镜怔怔地看着她,泪水终于滑落,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绝望:“阿音,我怎么会忘呢?那些日子,我从未忘记过……”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却又在半空中停住,颓然落下。
白浅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终究是轻轻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话。有些伤,是需要时间自己愈合的,旁人无能为力。
她不再看他,微微颔首,算是最后的告别,然后毅然转身,从他身边径直走过,没有一丝留恋。
离镜僵立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渐渐远去,融入那片朦胧的月色与桃林之中,最终与那等待的身影汇合,再难分割。他缓缓闭上眼,一行清泪划过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土地上,无声碎裂。夜风吹过,卷起几片零落的桃花瓣,像是谁无声的叹息,消散在寂静的山谷里。
白浅走到那边,夜华已在那里等候。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株开得正盛的桃树下,月光透过花叶的缝隙,在他身上落下温柔的光晕。
待白浅走近,他才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有急切的探问,只有温和的关切。他伸出手,很自然地接过白浅手中的一个小巧行囊,然后牵起她的手,触手微凉。
他没有直接问“你们谈了什么”,也没有问“他怎么样了”,只是轻声道:“都……说清楚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但握着她的手却微微收紧,带着一丝确认和安抚。他不问细节,因为他尊重她的隐私,也相信她能处理好。他只需要知道,这件事是否有了一个了断,她是否因此心绪不宁。
白浅仰头看了看他,月光下,他的眉眼深邃而温柔。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淡,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颤,“都说清楚了。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夜华凝视着她,见她神色虽有疲惫,眼底却多了一份清明与释然,便知她心中大石已落。他不再多问,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抬起来,替她拂去肩上沾染的一片桃花瓣,动作轻柔。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的支持与理解。
随后,他牵着她,转身望向通往天宫的云路,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暖意:“那我们走吧。灵宝天尊的温泉,定能让你好好歇歇。”
他没有追问她与离镜谈话的具体内容,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快或猜忌。他给予她足够的空间去处理过去,也用最温和的方式确认她已准备好走向未来——走向他们的未来。这份信任与体贴,比任何追问都更能安抚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