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凡间皇宫的琉璃瓦上,映出清冷的光。一处偏殿,因了主人的身份,虽不奢华,却也雅致清净。白浅换上了一身素色的道袍,卸去了九重天女君的风华,倒真有几分出尘的道姑模样。她刚在蒲团上坐下,准备调息片刻,殿门便被一股熟悉的气息悄然推开。
“夜华?”白浅抬眸,见来人一袭玄衣,墨发如瀑,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夜华君。他此刻收敛了天界太子的威仪,更显身姿挺拔,眉眼深邃。
夜华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这身装扮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旋即正色道:“浅浅,几日后便是元贞命中注定要救那落水女子的劫数。届时人多眼杂,你法力被封,需得万分小心。”
白浅闻言,纤眉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小心是自然。只是,我想着,此事可否变通一二?那女子落水,未必非得元贞出手。若能暗中安排,让凡间的皇帝恰巧路过,由他下令施救,岂不更稳妥?也省得元贞因此沾染凡尘因果,节外生枝。”她如今只是个“凡人”道姑,能做的有限,借力打力是最好的办法。
夜华却轻轻摇头,看着她,眼神带着一丝探究:“你可知,元贞在这凡间的父亲,是谁?”
白浅一怔,她只知元贞是桑籍和少辛的儿子,被送到凡间渡劫,却未曾细问他这一世的凡间身份背景。她老实摇了摇头:“不知,我未曾过问。”
夜华缓声道:“如今当朝皇帝,是东华帝君下凡。”
“……”白浅彻底愣住了,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东、东华帝君?这……这可如何是好?”让元贞去救他凡间的“父皇”看中的女子?这剧情,怎么听着就这么不对劲,妥妥的是要触怒龙颜,罪加一等的节奏啊!她先前那让皇帝救人的想法,简直是把元贞往火坑里推!
夜华见她难得有些无措的模样,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随即又恢复了严肃:“无妨。此事,还需得他亲生父亲出面才好。我二叔桑籍,毕竟是元贞的生父,由他从中斡旋,最为合适。让桑籍设法,引导东华帝君在那女子落水时‘恰巧’出现,并亲自下令或‘无意’中促成救援之事,如此,既解了元贞的劫,也不会伤及元贞与东华帝君的凡间父子情分,更不会让他因女子而惹上祸端。”
白浅闻言,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眼中露出赞同之色:“此法甚妙!桑籍出面,再好不过。我这便让少辛去与他联系,说明原委。”少辛是桑籍的枕边人,由她说服桑籍,应当不难。
然而,白浅万万没想到,此刻的北海水君宫,气氛却有些凝重。
桑籍端坐于水君宝座之上,脸色阴沉。他刚刚从少辛口中得知,此次下凡助元贞渡劫的,竟然是青丘的白浅上神!而且,那位上神还亲自顶替了他安排在元贞身边的婢女,当了元贞的“师父”。
“她白浅?她会这么好心?”桑籍猛地一拍扶手,语气中满是不信任和深深的抵触,“当年若不是她……若不是她,我何至于被赶下九重天,偏安这北海一隅?如今元贞渡劫,她突然插手,定然没什么好事!说不定,就是想借着元贞,来报复我当年之事!”桑籍心中对当年与白浅的婚约耿耿于怀,虽然后来他与少辛情深意重,不悔当初,但对那位曾经的未婚妻,他始终存着一份戒备和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他总觉得,白浅对他,不会有什么善意。
少辛跪在一旁,闻言急忙抬头,柔声劝道:“殿下,您误会姑姑了。姑姑并非那般记仇之人,她心善,知晓元贞是您我之子,又逢此劫难,出手相助,乃是一片好意。她还特地让我转告您,关于元贞救女子的劫数,她已有良策,只需您……”
“够了!”桑籍打断少辛,眼中怒意未消,“谁知道她那是什么‘良策’?说不定就是引元贞入彀的陷阱!”
少辛看着丈夫如此固执,心中焦急,却也知道他心结难解。她沉吟片刻,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桑籍:“殿下若实在不信,不如……见见姑姑?亲自与她谈一谈?姑姑如今就在凡间元贞太子的宫中,扮作一位道姑。您若去,她定会见您。届时,是真是假,是善是恶,殿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便知分晓。”
桑籍闻言,沉默了。他看着少辛恳切的眼神,又想到远在凡间渡劫的儿子,心中的怒火与疑虑,渐渐被一丝犹豫所取代。见一面吗?也好。他倒要看看,这位青丘女君,究竟想对他的儿子做什么!
“好,”桑籍最终还是点了头,声音依旧带着几分冷硬,“我便去会会这位白浅上神!”
夜凉如水,凡间的风波,才刚刚开始酝酿。而身处风暴中心的白浅,尚不知晓,她即将面对的,是来自元贞生父桑籍的一场充满疑虑与戒备的“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