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独自站在空荡荡的寝殿中,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殿内的暖炉都冻结。素素……回不来了。这五个字像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上,连呼吸都带着痛楚。他伸出手,仿佛还能触碰到她在俊疾山时,为他缝补衣物时指尖的温度,可那温度早已随着诛仙台的决绝一跃,消散无踪。
心口的钝痛让他几乎无法站立,他扶着冰冷的白玉柱,闭上眼,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个小小的身影。阿离。他还有阿离,他和素素唯一的孩子。
这个念头像一丝微弱的光,穿透了浓重的绝望。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后的坚毅,随即身形一晃,已消失在九重天之上。
东荒俊疾山,茅屋依旧,只是早已没了昔日的烟火气。夜华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小小的阿离正抱着一个旧布偶,孤零零地坐在门槛上,望着远方出神。听到动静,阿离惊喜地回过头:“父君!”
他像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夜华的腿,仰着小脸,眼中满是孺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父君,你终于来看阿离了!”
夜华蹲下身,将儿子小小的身躯揽入怀中,鼻尖萦绕着阿离身上特有的奶香味,这让他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动了一些。可一想到阿离接下来要承受的,他的心又揪紧了。他抚摸着阿离柔软的头发,声音沙哑:“阿离,父君接你回九重天。”
“回九重天?”阿离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犹豫,“父君,阿离喜欢这里,不想回去。”
夜华避开儿子的目光,声音低沉:“我们赶快回去。”
阿离不满的说“父君,阿离不想回去,不回去,阿离要出去玩。”他拉着夜华的衣袖,不停地摇晃着,撒娇道。
夜华此刻心烦意乱,素素回不来的事实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他实在没有心情应付儿子的吵闹。他皱着眉,挥开阿离的手,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不耐:“不许去!我们快回去。”
阿离被父亲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小嘴一瘪,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他不明白,以前父君虽然也忙,但从未对他这样凶过。“为什么不许阿离出去玩?”他哽咽着问,“是不是因为娘亲还没回来,父君不高兴了?”
提到“娘亲”二字,夜华的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下。他看着儿子泫然欲泣的模样,那酷似素素的眉眼让他心中一痛,脱口而出道:“你娘亲回不来了!”
“轰”的一声,仿佛一道惊雷在阿离小小的世界里炸开。他愣住了,眼泪挂在长长的睫毛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夜华,似乎没听懂他的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问道:“为……为什么?父君不是说,只要有结魄灯,娘亲就会回来的吗?结魄灯不是一直在为娘亲聚魂吗?”
夜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绝望。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结魄灯……已经灭了。”
“灭了?”阿离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夜华,“怎么会灭了?不是天枢叔叔一直在看管的吗?他说过会看好灯,等娘亲回来的!呜呜呜……”泪水终于决堤,阿离大哭起来,转身就往外跑。
“阿离!”夜华低喝一声,想去追,却又顿住了脚步。他知道,阿离需要发泄。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对隐在暗处的伽昀和伽叶道:“跟着小殿下,别让他跑远了。让他……哭一会儿就好了。”
伽昀和伽叶领命,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阿离跑出洗梧宫,一边跑一边哭,小小的身子因为剧烈的哭泣而不停地颤抖。“娘亲回不来了……呜呜……结魄灯灭了……为什么会灭了……”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伽叶看着小殿下哭得那么伤心,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实在是可怜,忍不住低声问身旁的伽昀:“伽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结魄灯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灭了?还害得小殿下如此伤心。”
伽昀叹了口气,脸上也带着几分无奈和惋惜,压低了声音解释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前几日,那青丘的白凤九殿下,不知怎的,竟幻化成了素锦娘娘的模样,混进了藏着结魄灯的偏殿,趁天枢不备,将那结魄灯给偷走了!等我们发现时,灯已熄灭,魂魄也散了……唉,说到底,也是一场孽缘。”
伽叶闻言,惊得差点叫出声来:“什么?青丘白凤九?她为何要这么做?”
伽昀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听说……贪玩。只是苦了我们君上,苦了小殿下了……”
两人远远地看着阿离跑到一片桃花树下,抱着树干哭得撕心裂肺,不由得相视一眼,皆是一声叹息。夜风吹过,卷起几片零落的桃花瓣,落在阿离小小的、哭泣的身影上,更添了几分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