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梧宫内,愁云惨淡。天君因夜华魂飞魄散,急火攻心,已然昏迷不醒,几位仙医围着束手无策。乐胥娘娘守在一旁,泪水早已哭干,只余满面哀戚与绝望,口中喃喃着:“夜华……我的儿……”
就在这死寂沉沉之际,殿外传来通报:“折颜上神到——”
乐胥娘娘闻言,仿佛在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浮木,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希冀的光芒。她踉跄着起身,几乎是扑到殿门口。
折颜一袭骚包的粉色衣袍,踏着祥云,面容依旧是那副慵懒闲散的模样,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凝重。他看到殿内情景,眉头微蹙。
“折颜上神!”乐胥娘娘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一把抓住折颜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求求您,救救夜华!求求您了!”她此刻早已不顾天妃的仪态,只求儿子能有一线生机。
折颜拍了拍她的手背,沉声道:“乐胥娘娘,莫急。我既来了,自会尽力。你先去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打扰,我要为夜华疗伤。”他语气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好好好!”乐胥娘娘连连点头,如蒙大赦,“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守着!上神,夜华他……就拜托您了!”她深深看了一眼榻上气息全无的夜华,强忍着悲痛,转身快步走了出去,亲自守在殿门外,隔绝了一切可能的纷扰。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夜华有救了!折颜上神一定有办法的!
与此同时,九重天上另一处,素锦眼睁睁看着夜华义无反顾地跳下诛仙台,那决绝的背影,以及随之消散的仙泽,让她魂飞魄散。她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夜华死了?他竟然真的为了那个凡人……不,她不能接受!她踉跄着,也顾不上其他,疯了一般冲向洗梧宫。她要去看看,她要确认!
然而,她刚冲到洗梧宫门口,便被守在那里的伽昀拦住了。伽昀虽只是个仙者,但此刻面色冰冷,眼神锐利如刀:“素锦娘娘,请回吧!我家殿下正在静养,不便见客。”他对这位素锦娘娘,早已没了往日的恭敬,只剩下厌恶。
“放肆!”素锦此刻方寸大乱,厉声喝道,“我要见夜华!让我进去!”她想强行闯入。
“娘娘请自重!”伽昀寸步不让,周身仙力微放,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守在殿门内的乐胥娘娘听到了外面的争执声,推门而出。她看到素锦在此撒泼,本就因夜华生死未卜而烦躁的心更是怒火中烧。她冷冷地看着素锦,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素锦,你在这里做什么?夜华他需要安静。伽昀,送素锦娘娘回去。”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素锦看到乐胥娘娘亲自出来,而且神色间虽有哀戚,却并无绝望,反而隐隐透着一丝……镇定?她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夜华……没死?不可能!她明明看到……
乐胥娘娘不想与她多费唇舌,挥了挥手,语气淡漠:“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她现在没心情理会素锦的任何把戏。
素锦看着乐胥娘娘笃定的眼神,又看了看紧闭的殿门,以及伽昀那坚决的态度,心中疑窦丛生。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在乐胥娘娘冰冷的注视下,终究是没敢再放肆。她咬了咬牙,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殿门,最终还是不甘地转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也需要重新盘算。
乐胥娘娘打发走了素锦,刚松了口气,就见远处两道狼狈的身影踉跄着飞来,正是去瀛洲取神芝草的央错和连宋。两人衣衫染血,气息萎靡,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且伤势不轻。他们未能拿到神芝草,还险些丧命。
“乐胥!”央错看到妻子,声音沙哑,脸上满是愧疚与绝望,“我们……我们没能取回神芝草……夜华他……”他说不下去了,堂堂天族皇子,此刻眼中竟也泛起了泪光。
连宋也喘着粗气,脸色苍白,摇了摇头,眼中是深深的无力。他们拼尽全力,却还是失败了。
乐胥娘娘看到他们重伤归来,心中一紧,但随即想起殿内的折颜上神,心中又安定下来。她强打起精神,走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央错,对着两人柔声道:“夫君,连宋,你们回来了就好。伤得重不重?快先去疗伤。”
“神芝草……”央错还在自责。
乐胥娘娘打断他,眼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坚定:“无妨。神芝草的事,暂且不必提了。折颜上神……已经在里面了。”
“什么?”央错和连宋皆是一惊,脸上的绝望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取代,“折颜上神来了?!”
乐胥娘娘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那是希望的光芒:“是的,折颜上神正在为夜华疗伤。我们……我们只需要相信他。”
听到这个消息,央错和连宋紧绷的心弦终于一松,巨大的疲惫和伤痛瞬间袭来,但他们的心中,却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折颜上神!有他在,夜华或许真的……有救了!
殿外的众人,或焦灼,或期盼,或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都默默守候着。而殿内,折颜上神正全力施为,为那缕几乎消散的魂魄,争渡着一线生机。洗梧宫内,静悄悄的,只余下他指尖流转的柔和而强大的仙力光芒,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药草与桃花混合的奇特香气。
折颜上神赶到洗梧宫时,夜华已是气若游丝,元神几近溃散。他眉头微蹙,素白的手指翻飞,一道道柔和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仙泽自他指尖流淌而出,没入夜华体内。梧桐枝上的凤凰似也感受到这股神力,低鸣数声,盘旋不去。
折颜倾尽全力,以自身精纯修为修补夜华受损的元神,稳固他几欲断绝的仙脉。良久,他收手而立,额角亦渗出细密汗珠。夜华的气息总算平稳了些,那条命,总算是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然而,折颜神目如炬,早已看穿夜华元神深处那丝不愿醒来的决绝。他叹了口气,夜华这孩子,性子竟是这般执拗。他魂魄已固,生机已续,能否醒来,全看他自身的意愿了。这一点,便是他折颜,也无能为力。
目光转向一旁同样昏迷不醒的天君,折颜略一探查,便知是急火攻心,兼之受了夜华濒死的元神冲击所致。他再次施法,指尖灵光一闪,没入天君眉心。天君闷哼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满是疲惫与惊悸。
“折颜……”天君声音沙哑,目光第一时间便投向床榻上的夜华,“夜华他……”
“天君放心,”折颜声音平静,“老夫已施法保住了他的性命,元神稳固,仙脉亦无大碍。只是……”他顿了顿,“他自己不愿醒来。”
天君闻言,身体一震,眼中闪过巨大的痛苦与不解,随即是深深的无力。他看着夜华苍白的面容,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折颜不再多言,对着天君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寝殿。
刚走出洗梧宫的宫门,便见央错、乐胥娘娘、连宋等人焦急地等候在那里,个个面色憔悴,眼中布满血丝。看到折颜出来,众人立刻围了上来。
“折颜上神!”乐胥娘娘声音颤抖,几乎站立不稳,“夜华他……他怎么样了?”
央错亦是一脸期盼又恐惧地望着折颜。连宋虽强作镇定,但紧握的双拳也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折颜看着他们,神色复杂,缓缓道:“性命无忧了。”
一句话,让众人心头悬着的巨石轰然落地,乐胥娘娘腿一软,险些栽倒,被央错连忙扶住,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哽咽道:“谢上神……谢上神……”
“只是,”折颜再次开口,打断了他们短暂的喜悦,“他元神虽固,却无求生意志,自行封闭了识海,不愿醒来。”
“什么?”乐胥娘娘哭声顿止,不敢置信地看着折颜,“不愿醒来?为什么?夜华他为什么不愿醒来?”
央错脸色也沉了下去,连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痛惜。
折颜叹了口气:“他心结太重,执念太深。我能救他的命,却解不了他的心结。”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连宋身上,“你们可知,他心中此刻,最念着的是谁?”
连宋心中一痛,默然片刻,艰难道:“是……素素。”
“不错,”折颜点头,“解铃还须系铃人。若能将他心心念念的那位姑娘找来,或许……还有一线希望能唤醒他。”
乐胥娘娘听到“素素”二字,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眼中闪过怨怼,但看着折颜,终究不敢发作,只是嘴唇咬得发白。央错也是眉头紧锁,面露难色。那凡人女子,早已被天君判了死罪,魂飞魄散,又到何处去找?
折颜看他们神色,便知他们心中所想,也不多言,只道:“此事,还需你们自行设法。我能做的,都已做了。”
说罢,他袍袖一挥,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径直离开了九重天,朝着青丘十里桃林的方向飞去。九重天的这些纷扰纠葛,终究是让他觉得累了。还是他的桃林清净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