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锦站在诛仙台边,衣袂被罡风猎猎吹起,脸上带着一丝快意的冷笑。她看着素素那单薄的身影,一步步走向这九重天的禁地,心中积压多年的怨恨与嫉妒,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素素,你看这诛仙台,云雾缭绕,深不见底。跳下去,你就能摆脱这清冷的天宫,回到你那自由自在的凡间了。”素锦的声音轻柔,却带着致命的诱惑,“你本就不属于这里,夜华君也并非你的良人。留在这儿,不过是徒增烦恼,惹人笑话罢了。”
素素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熟睡的阿离,又抬头望向夜华宫殿的方向,那里曾是她以为的归宿,如今却只剩一片冰冷。夜华的冷漠,天宫的规矩,旁人的指点,还有素锦那刺眼的“提醒”——她的眼睛,如今在另一个女人脸上熠熠生辉。这一切,都像一把把尖刀,将她心中最后一点希冀剜得鲜血淋漓。
“是啊,我本就不属于这里。”素素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阿离是小天孙,天族不会亏待他。夜华……他有他的责任,他的世界,我强求不来。”她轻轻吻了吻阿离的额头,将他小心翼翼地交给随后赶来的奈奈。“奈奈,照顾好阿离。”
奈奈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却死死抱着小殿下,不敢上前一步。她知道,此刻的素素,心意已决。
几日后,天宫的夜晚格外宁静。奈奈抱着哭闹不止的阿离,心中焦急万分。小殿下平日里乖巧懂事,今日却不知为何,哭得撕心裂肺,怎么哄都哄不好。她想起前几日素素让她带着去诛仙台“看看”,心中咯噔一下,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不行,我得去找娘娘!”奈奈再也顾不得其他,抱着阿离就冲向了乐胥娘娘的寝殿。
乐胥娘娘正在打坐,听闻孙儿哭得如此伤心,连忙起身。看到奈奈怀中哭得小脸通红、几乎喘不过气的阿离,她也是又心疼又疑惑:“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成这样?”
奈奈哭着跪倒在地:“娘娘,奴婢……奴婢不知,小殿下从刚才起就一直哭,怎么哄都没用。素素娘娘她……她不见了!”
“什么?素素不见了?”乐胥娘娘脸色一变。
就在这时,殿门被猛地推开,夜华一身玄衣,快步走了进来。他刚从东海处理完事务回来,便听闻儿子哭得惊天动地,心中已是不安,此刻听到“素素不见了”五个字,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一把从奈奈怀中接过阿离,小家伙似乎感应到了父亲的气息,哭得更加大声,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仿佛在寻找什么。夜华抱着儿子冰冷的小手,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恐慌与哀恸,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素素呢?”夜华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眼神凌厉地看向奈奈。
奈奈被他的气势吓得一哆嗦,哭着将几日前素素去诛仙台,以及今日不见踪影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诛仙台……”夜华脑中轰然一响,之前与素素因误会(母妃身边掌事仙娥陷害素素,而乐胥娘娘最初并不知情,迁怒了素素,导致夜华与素素关系紧张,如今误会刚解,关系稍有缓和)而产生的隔阂、争吵,素素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素锦那若有若无的挑衅……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他以为,只要他再努力一点,只要时间久一点,就能弥补对素素的亏欠,就能让她重新信任自己。他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可现在,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奈奈焦急的泪水,乐胥娘娘震惊的表情,以及那个他最不愿去想的地方——诛仙台!
“素素——!”夜华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几乎要将自己的心肺都咳出来。他猛地将阿离塞回乐胥娘娘怀中,转身便朝着诛仙台的方向狂奔而去。那速度,快得几乎化作一道流光,带着毁天灭地的恐慌与悔恨。
他终于意识到,他错了,错得离谱!他以为的“还有时间”,在素素那里,或许早已走到了尽头!他以为的“关系缓和”,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
夜华的心,从未如此刻这般,痛得无法呼吸。他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诛仙台的罡风,依旧凛冽。夜华远远地,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单薄的白色身影,正站在诛仙台的边缘,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素素!不要——!”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诛仙台边回荡,带着无尽的绝望。
夜华自诛仙台坠下,那声撕心裂肺的“素素”仿佛还回荡在天际。天君携央错、连宋匆匆赶到时,只看到夜华的身影如断线的风筝般急速下坠。天君瞳孔骤缩,怒吼一声:“夜华!” 他想也不想,周身神力暴涨,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仙力卷向夜华下坠的身体,同时自己也飞身而下。
“孙儿!” 天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毕竟年事已高,虽修为深不可测,但如此动怒并瞬间催动大神通,也有些吃力。
央错和连宋紧随其后,三人合力,终于在夜华即将触及诛仙台底部戾气最盛之处前,将他堪堪拉了上来。
夜华被平放在云台上,脸色苍白如纸,唇边不断溢出金色的神血,胸口剧烈起伏,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周身的仙泽黯淡无光,一身华服也被戾气撕扯得破败不堪。显然,诛仙台的戾气加上他自身求死之心,对他造成了毁灭性的重创。
“快!传药王!” 天君对着身后的仙官厉声喝道,平日里威严的声音此刻也带着一丝慌乱。
药王匆匆赶来,一番诊治后,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天君,太子殿下……他仙元大伤,心脉受损严重,又沾染了诛仙台的戾气……老臣,老臣无能为力啊!”
“什么叫无能为力!” 一声凄厉的女声传来,乐胥娘娘跌跌撞撞地奔到夜华身边,看到儿子这副惨状,她的心都碎了。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夜华,却又怕弄疼了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夜华……我的儿啊……”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天君和央错,声音带着绝望的控诉:“当初……当初还不如就让他娶了那个凡人素素!顶多,顶多就是洗梧宫多了一位侧妃,他如今……他如今何至于此啊!呜呜呜……是我,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护住他……也是你们,你们非要逼他……”
乐胥娘娘的哭声撕心裂肺,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天君和央错的心上。
天君看着奄奄一息的长孙,想起他从小背负的期望,想起他为了天族所做的一切,再想到那个被他亲手逼上绝路的凡人女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惭愧和悔恨涌上心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为了天族,为了规矩,却差点亲手葬送了自己最看重的继承人。
央错更是心如刀绞,他是夜华的父亲,却从未真正理解过儿子内心的苦楚。他低下头,声音沙哑:“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
连宋也沉默了,他看着悲痛欲绝的乐胥娘娘,看着愧疚不已的天君和父君,心中五味杂陈。
天君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的颓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胡说什么!夜华是天族太子,本君绝不会让他有事!” 说着,他走到夜华身边,盘膝坐下,双手抵在夜华背心,磅礴浩瀚的神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夜华体内,试图稳住他涣散的仙元。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君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夜华的气息似乎平稳了一些,但依旧微弱。
突然,天君闷哼一声,猛地收回手,身形一晃,险些栽倒。
“父君!” 央错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住天君,“您怎么样?”
“无妨……” 天君摆了摆手,声音虚弱,“本君……本君只是有些脱力。夜华的伤势太重,需得……需得神芝草才能续命。”
“神芝草?” 连宋眼神一亮,“那不是在东海瀛洲的神芝草吗?只是那里有四大凶兽看守,取之不易。”
“不易也要去!” 央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此刻任何困难都阻止不了他救儿子的决心,“连宋,随我去!”
“好!” 连宋毫不犹豫。
央错临行前,郑重地对乐胥娘娘说:“乐胥,你在此好生照看夜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和连宋一定会把神芝草带回来!”
乐胥娘娘含泪点头:“快去……你们一定要把神芝草带回来……夜华不能有事……”
央错和连宋对视一眼,不再多言,化作两道流光,急速向着东海瀛洲的方向飞去。云台上,只留下悲痛的母亲,虚弱的天君,以及生死未卜的太子夜华,和满室的凝重与绝望。药王则守在一旁,眉头紧锁,不敢有丝毫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