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重归宁静。
灵气的瀑流消散后，空中只余一些细碎的光，洒落在每一寸石阶之上。
那光极为柔和，落在人身上时带着一丝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霜璃被灵气托着缓缓落地，脚刚一沾地，几乎软成一滩泥样瘫倒在那里。
整张脸惨白如纸，根本都没什么血色，像一块被掏空的电池。
沈岚音伸手一把扶住她的手肘，声音淡淡：“别说话，先运气调息。”
霜璃歪着头，半眯着眼看她，忍不住笑了笑：“你这语气，一点都不像在安慰人，倒像在训我。”
“因为确实在训你。”沈岚音抬眸，“真是胡来。”
阿恒也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个玉瓶：“这是出发前周砚给的二品回元丹，你那种不要命的登天梯法子，换个人早就散架了。”
霜璃接过，手还在发抖，勉强挤出一笑：“谢谢周砚，回头给他涨工资。”
阿恒无奈，“快吃。”
她笑了笑把丹药吞下，灵气在体内慢慢扩散，那种濒临崩溃的疲惫感才慢慢恢复。
远处，司空曜也从高阶之上落下。
他虽还能够站起身子，但气息显然不稳。
灵焰压抑着翻涌的灵力，像一头垂死挣扎的困兽。
他擦去嘴角的血，回头看了霜璃一眼。
霜璃正想回瞪他一眼，却被沈岚音按住：“静气凝神。”
而另一侧的司空芷，脸色冷若霜雪。
她的手指藏在袖中，细微颤抖。
那一瞬间的嫉意太深，深到她自己都怕旁人看出来。
“九弟倒是有眼光。”她低声道，声音里透着几分阴凉。
九皇子没有理她，任由身边的宫人扶着。
所有从天梯上回来的人都被执事们引导进入一幢特殊的建筑。
每人都被分配到独立的休息室，房内刻有特殊的回复阵纹，能加快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
霜璃被沈岚音扶着走进去，刚靠上休息室里的玉榻：“我现在只想躺平。”
室内还有一方小池子，里头放置了特殊的灵液，故此得名归灵池。
沈岚音也没惯着她，直接把她放进那个玉石做成的池子里。
霜璃泡进去的那一刻，直接喊出声：“呜呼，这也太舒服了......比泡温泉还高级。”
阿恒坐在旁边的台上翻了个白眼：“这是灵气池不是泡脚桶，小姐你得有个淑女的样子。”
沈岚音在一旁闭目打坐，面色如常，周身灵息平稳流转，整个人透着一股不食烟火的静气。
霜璃望了她一眼，心想：果然是御姐典范，连修炼都像广告大片。
她正感叹着，灵阵忽然闪了两下，周围的空气开始震动。
白眉长老的声音自空中响起：“诸位听令，天梯考核已毕，三炷香后进入第三关考核渡心境。”
“渡心境？”霜璃抬头，眼神微凝。
“每一位登梯者须渡过本心幻境，以证道心是否稳固。”白眉长老声音温和，却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威压，“此关不测天赋，只测心性。”
阿恒皱眉：“这玩意儿感觉比天梯还危险。”
“我们等你。”沈岚音淡淡一句。
说罢，她闭上眼继续调息以确保自己达到更好的状态。
三炷香的时间转瞬即逝。
众人来到一楼大堂处，纷纷盘坐在棕色的蒲团上。
下一瞬，她的身体被灵光包裹，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入另一方世界。
阵纹亮起，灵气如潮。
白眉长老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心为镜，照见真，诸位自慎。”
还没等她感叹完，幻境已然开启。
天地一转。
霜璃只觉得眼前一花，窗户前是熟悉的食堂和教学楼。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味、打印机的烫塑料味、还有显微镜边未干的溶液气味。
她低头一看：白大褂、电脑屏幕上的Excel表、还有她最熟悉的实验台。
“我......回到实验室了？”
“这谁开的玩笑？我不是穿越了吗？”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一切都那么真实。
手机振动的声音响起：
她打开一看，是那条导师发来的信息：【到实验室了？笑脸emoj】
她忽然明白了，这就是她的考验。
“这bug也太多了。”她轻声道。
下一秒她愣住了。
同组的师弟正端着烧杯冲她喊：“姐，帮我看看这个数据，老是不对！”
那熟悉的声音几乎让她有种真的回到实验室的错觉。
“这......不对劲。”她轻声喃喃。
脑海里传来微弱的灵识波动，让她知道这是幻境，是心的倒影。
她开始冷静下来。
“行，既然是幻境，那我就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一个穿着夹克衫的秃顶中年男人打开实验室的门走进来，笑着看她。
“霜璃，你这周看文献有什么心得体会？”
那声音低沉，眼神也太熟悉，是她的导师。
“你那点努力终究不值一提。”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学生。”
“你以为换个世界，就能改变命运？”
霜璃的手在发抖，心底那份藏得最深的自卑被一点点揭开。
“原来我怕的不是失败，而是又回到原来的无力感。”
她刚想转身离开，却发现门打不开。
实验室外的窗忽然“啪”地碎了，风灌进来把仪器吹得东倒西歪，到处都是打翻的溶液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灵气在体内流动，像树根再次扎进土壤。
“我不是要逃避过去，是要让它见证我。”
那一瞬，她的眼神变得极亮。
人群开始崩塌，实验灯开始闪烁。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却忽然开始逆时针转动，整个空间一点点溶解成碎片。
她的身体再次下坠。
这次来到烈焰与血色交织的街巷里。
悦来轩塌了半边的屋檐，空气中满是焦糊的木头味。
她脚下踩到碎裂的木匾，上头的“悦”字被烧成炭色。
不远处，阿恒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胸口起伏微弱。
“阿恒！”霜璃冲过去，一把扶起他。
“别......别走。”阿恒艰难睁开眼，嘴角带血，“小姐，救我......”
沈岚音的身影半跪在烟尘里，手中那柄鸣潮已断成两截。
她的神情依旧冷静，只是声音哑了：“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