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脸上那些骇人的红疹,在沈青梧暗中派人送去的、对症的药材和精心调养下,终于渐渐消退下去,只留下些许浅淡的、需要以细腻脂粉小心遮掩的印痕,如同美玉上难以完全祛除的微瑕。经此一番几乎毁容的劫难,以及在沈青梧运作下对赵姨娘母女的精准打击,她心中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嫡女大小姐,那份源自后宅妇人本能的畏惧,与实实在在的救命、解围之恩,复杂地交织在一起,最终发酵、质变成了一种近乎盲目的追随与投靠。
这日午后,趁着府中众人大多在午歇,李姨娘避开所有可能的耳目,如同做贼一般,脚步轻悄地溜进了听雪苑。她脸上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又夹杂着几分讨好与忐忑,将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子和一本页面泛黄、略显单薄的册子,恭敬而又带着些许颤抖地奉到了沈青梧面前的书案上。
“大小姐,”她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窗外的风听了去,“妾身……妾身知道您是有大本事的人,这点微末东西,实在入不了您的眼。这匣子里,是妾身这些年,省吃俭用,偷偷积攒下的一些体己钱,还有几件压箱底的首饰,虽不值什么,或许……或许能应个急。”
她顿了顿,手指有些紧张地摩挲着那本册子的边缘,继续道:“这册子上记的,是……是妾身在府外认识的几个还算能用的人。有的是常年给各府邸送时鲜瓜果、肉食蔬菜的货郎,走街串巷,消息灵通;有的是西市那家最大的胭脂铺‘凝香斋’的老板娘,她那里来往的都是各府的丫鬟婆子,女眷们的阴私事,多少能听到些风声……妾身人微言轻,这些人脉也上不得台面,只求……只求日后大小姐飞黄腾达之时,能念着妾身今日这点微末心意,庇佑妾身一二,让妾身在这吃人的后宅里,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不至……不至被人随意作践了去。”她的话语带着卑微的恳求,眼神却透着一丝精明与押注的赌性。她看得分明,这位大小姐的心机手段与魄力,绝非困于内宅方寸之地、只知争风吃醋的寻常闺秀,他日必非池中之物,此时不投靠,更待何时?
沈青梧静静地听着,面上无波无澜。她伸手打开那个紫檀木匣,里面是些散碎的金银锞子,以及几件赤金点翠的首饰,成色尚可,但绝非顶级的珍品。她又拿起那本册子,随手翻了几页,上面用娟秀的字迹记录着几个人名、其营生、住址以及一些简单的背景关系和可利用之处。虽然琐碎,却都是贴近生活、源于市井的真实信息。
她合上册子,目光平静地看向因紧张而微微屏息的李姨娘,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姨娘的心意,我收到了。你的难处,我也明白。日后,只要姨娘安分守己,谨言慎行,不主动生事,我沈青梧在此承诺,必会保你在府中周全,无人可随意欺辱于你。”
她没有虚伪地推辞,坦然而直接地收下了这些“投名状”。李姨娘的人脉网络,多集中于内宅妇人、仆役以及底层商贩之中,消息来源看似琐碎、不成体系,却恰恰弥补了她目前由老刀等人构建的情报网过于侧重于朝堂动向、军事机密的空白。多一双观察细微之处的眼睛,多一对探听市井流言的耳朵,在这危机四伏的帝都,总是有益无害。